春去夏至,天气渐渐炎热起来。
府中各房的主子们,都开始添置起了夏日的衣衫。
按照府里的规矩,苏凌希也差了惊蛰去针线房,报上了自己夏衣所需的尺寸和布料。
针线房的管事妈妈姓孙,是柳姨娘出了五服的一个表妹,平日里最是会见风使舵,捧高踩低。
她接了苏凌希的单子,嘴上应得恭恭敬敬,客客气气。
“哎哟,大小姐放心,您的衣裳,我们一定用最好的手艺,赶最快的工给您做出来。”
可一转身,她便将那张单子压在了厚厚一摞文书的最底下。
苏婉儿的夏衣,堆满了最新款的江南丝绸,早就被孙管事安排了房里手艺最好的几个绣娘,加班加点地赶制。
而苏凌希的几件寻常衣服,却迟迟不见动静。
惊蛰去催了两次,第一次,孙管事说布料还没从库房领出来。
第二次,孙管事又说手巧的绣娘们都在忙着给二小姐裁制参加宫宴的礼服,实在是腾不出手来。
言语之间,满是推诿和敷衍。
惊蛰气鼓鼓地回到院子里,向苏凌希抱怨:“小姐,那孙管事分明就是故意的!二小姐的衣服都做了七八件了,咱们的连块布料都还没裁呢!”
苏凌希正在灯下,就着一张雪白的宣纸,细细地描画着什么。
她听了惊蛰的话,连头都未曾抬一下,只是淡淡地说道:“不急,由她去吧。”
她的笔下,正勾勒出一些极为新颖别致的图案。
有的是几片错落有致的竹叶,有的是一只停留在梅花枝头的俏皮小鸟,还有的是一些从古籍纹样中演化出来的,既古典又灵动的几何图案。
这些图案,与时下流行的那些大红大紫的牡丹、芍药相比,显得格外清雅脱俗。
第二天,苏凌希让张嬷嬷出面,私下里将针线房里几个家境贫寒,但手艺极好,却因为不善巴结孙管事而备受打压的年轻绣娘,悄悄地请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苏凌希没有提做衣服的事情,只是将自己画好的那些花样子拿了出来,温和地对她们说:“我看几位姐姐平日里劳作辛苦,闲暇之时,不妨照着这些样子,做些香囊、手帕之类的小物件来换些零用钱。这些样子,就算是我送给几位姐姐的。”
那几个绣娘本以为是犯了什么事,正心中忐忑,没想到竟是这等好事。
她们看着那些从未见过的新奇花样子,个个都爱不释手,眼中放光。
“多谢大小姐赏!”
她们如获至宝,对苏凌希感激涕零。
很快,一种款式新颖别致的香囊和手帕,就在侯府的女眷和丫鬟之间悄悄地流传开来。
这些小物件的绣工极为精巧,图案更是清雅脱俗,让人耳目一新。
最先用上的是惊蛰和春晓,她们随身佩戴的竹叶纹香囊,立刻就引起了其他院里丫鬟的注意和羡慕。
一传十,十传百。
不过几日的功夫,那些由苏凌希提供花样,由巧手绣娘们制作的小物件,便成了整个侯府最时兴的抢手货。
就连被禁足的苏婉儿,也忍不住托人花高价买了一个喜鹊登梅的手帕,每日里拿在手里把玩,爱不释手。
这股风潮,甚至还刮到了侯府之外。
安平侯二婶家的女儿来府里做客,一眼就看中了苏凌希腰间挂着的一个兰草纹样的荷包。
回去之后,便在自己的闺中姐妹圈里大加炫耀。
一时间,京中好几家府邸的夫人小姐,都派人前来安平侯府打探,想要求得几个这样新颖别致的香囊荷包。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安平侯都听说了此事。
他在一次家宴上,还好奇地问苏凌希:“我听说,最近府里很流行一种新样式的香囊,连抚远将军夫人都派人来问,可是出自你的手笔?”
苏凌希谦虚地笑了笑:“不过是女儿闲来无事,随意画了几个不成样的花样子,倒是让父亲见笑了。”
安平侯听了,却是与有荣焉,大加赞赏:“我女儿就是心灵手巧,有大家风范!”
这一番热闹,却让针线房的孙管事如坐针毡。
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一心打压的苏凌希,竟然有这样的本事,不动声色地,就在她的地盘上,掀起了这么大的波澜。
那些新颖的花样子,她一个也画不出来。
那些精巧的绣品,也不是出自她手下那些最受宠的绣娘之手。
更让她难堪的是,有外面府邸的人托到她这里,指名道姓地要那种新样式的绣品,她却一件也拿不出来。
她平日里对手下的绣娘们颐指气使,克扣工钱,将所有新颖出彩的活计都揽给自己的人,把那些手艺好却不听话的绣娘们,都派去做缝补浆洗的粗活。
如今,正是这些被她打压的绣娘,却在大小姐的扶持下,大放异彩。
孙管事的无能,和她压制贤才,管理不善的行径,就这样被赤裸裸地暴露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苏凌希觉得,时机己经成熟了。
这日,她去给父亲请安时,安平侯正为了一笔军服的开支而皱眉。
“针线房报上来的预算,怎么年年都在涨,做出来的东西,却还不如从前了。”
他随口抱怨了一句。
苏凌希立刻抓住机会,走上前去,柔声说道:“父亲,女儿斗胆,对针线房的管理,也有些浅见。”
安平侯来了兴趣:“哦?你说来听听。”
苏凌希便将针线房内部论资排辈,按人情亲疏分配活计,导致有才能的绣娘没有出头之日,懒散之辈却拿着高额工钱的弊病,娓娓道来。
“父亲您想,做得多与做得少,做得好与做得差,拿的钱都一样,那谁还愿意用心干活呢?长此以往,人心涣散,手艺自然也就荒废了。”
安平侯听得连连点头,觉得女儿说得切中要害。
苏凌希随即呈上了自己的解决方案。
“女儿提议,不如对针线房的薪酬制度,进行一番改革。”
她的声音清晰而自信。
“我们可以将所有的活计,都按照难易程度和耗费工时,明码标价。比如,做一件寻常的内衫是多少钱,绣一个精巧的荷包又是多少钱,都一一列出。然后,将这些活计都公开发放,让所有的绣娘们,都凭自己的手艺去领取。”
她抬起眼,看着父亲。
“如此一来,便是按劳分配,多劳多得。手艺好,做得勤快的,自然就能拿到更多的工钱。手艺差,懒惰懈怠的,就只能拿最基本的底钱。这样,既能极大地激励绣娘们的积极性,又能让真正有才华的人脱颖而出。我们侯府,也能用更少的钱,做出更多更好看的衣物饰品,何乐而不为呢?”
安平侯听完苏凌希这番条理清晰,操作性极强的改革方案,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他之前只觉得是管理问题,却从未想过可以从最根本的分配制度上入手。
“好!说得太好了!”
他激动地一拍桌子,“就照你说的办!此事,就由你全权负责!”
柳姨娘安插在针线房里,用来掣肘苏凌希的孙管事,就这样,在苏凌希一番看似不经意的反击之下,被彻底架空。
苏凌希不仅夺回了自己应有的待遇,更是借着这个机会,将手伸进了针线房的管理核心,开始按照自己的意愿,建立起一套全新的,更加公平高效的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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