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中总账核算的那场风波过后,安平侯府的气氛变得异常压抑。
安平侯一连两日都将自己关在书房里。
他面前的书案上,摊开的不是军务文书,而是苏凌希画的那两张收支对比图。
他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两条触目惊心的曲线。
府中的下人们走路都踮着脚尖,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柳姨娘被勒令禁足在自己的院子里,等待最终的发落。
她院子里的下人们也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安平侯终于派人传唤了柳姨娘和苏凌希。
地点依旧是在那间气氛凝重的书房。
柳姨娘走进书房时,脸色苍白,脚步虚浮。
她看到安平侯那张阴沉的脸,立刻又跪了下去。
这一次,她没有哭。
她知道哭泣己经没有任何用处了。
她抬起头,目光中带着一丝怨毒,死死地盯着站在一旁的苏凌希。
“侯爷,妾身不服!”
她的声音尖利,打破了书房的沉寂。
“那张图根本就是她苏凌希伪造的,是她危言耸听,故意要陷害我!”
“妾身掌管中馈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账目上绝不可能有那么大的漏洞!”
她坚称自己的账目没有任何问题。
“府中开销大是事实,她凭什么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的身上?”
“这不公平!”
她试图做着最后的挣扎。
苏凌希从始至终都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反驳,也没有辩解。
她等到柳姨娘声嘶力竭地说完,才缓缓地向前一步。
她对着安平侯,深深地行了一礼。
“父亲。”
她的声音平静而清晰,与柳姨娘的歇斯底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女儿以为,姨娘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柳姨娘闻言,愣了一下。
苏凌希继续说道。
“空口无凭,无论是女儿的数据图,还是姨娘的辩解,都只是我们的一面之词。”
“这样争执下去,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会扰了父亲的清净。”
安平侯的目光转向她,带着一丝探寻。
“那依你看,该当如何?”
苏凌希抬起头,目光坦然地迎向父亲。
“父亲,为查明真相,看清这赤字究竟从何而来。”
她顿了顿,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柳姨娘。
“也为了还姨娘一个清白,证明她并未在账目上动手脚。”
“女儿恳请父亲允许。”
她的声音变得郑重起来。
“由女儿和姨娘一起,共同对这半年来的府中总账,进行一次彻底的核查审计。”
她的话音落下,整个书房里针落可闻。
柳姨娘的脸色瞬间变得比纸还要白。
审计?
共同审计?
这两个词像两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她的心上。
苏凌希的这个请求,实在是太过公正合理了。
她打着“为柳姨娘还清白”的旗号,让柳姨娘找不到任何理由来反对。
若是反对,那岂不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人,她心虚了?
她的账本里,真的有鬼?
柳姨娘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喉咙里却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了,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安平侯的眼睛亮了起来。
他正为了如何解决此事而头疼不己。
柳姨娘毕竟是府里的老人,又是孩子的生母,若无确凿证据,他也不好对她施以重罚。
可那三千两的赤字,又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他的心头。
现在,苏凌希主动请缨,提出了这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既能查清账目,又能堵住悠悠众口。
安平侯看向苏凌希的眼神里,充满了赞许。
他立刻做出了决断。
“好!”
他的声音洪亮而果决。
“就依你所言!”
他站起身,走到柳姨娘面前。
“你可有异议?”
柳姨娘趴在地上,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她能有什么异议?
她敢有什么异议?
她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妾身……全凭侯爷做主。”
安平侯不再看她,转身对苏凌希说。
“此事,就由你来主导,柳氏从旁协助。”
“府中所有管事,必须全力配合。”
“我给你们十天的时间,十天之内,我必须要看到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结果。”
审计之事,就此定下。
安平侯下达完命令之后,便拂袖而去,将空间留给了她们二人。
苏凌希走到柳姨娘面前,缓缓地蹲下身。
她看着柳姨娘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声音轻得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见。
“姨娘,希望你的账本,真的像你说的那么干净。”
说完,她便站起身,转身离开了书房。
书房里,只剩下柳姨娘一个人,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她心中惊恐万分。
因为只有她自己最清楚,那本看似寻常的账本里,到底藏着多少见不得光的秘密。
那些被她虚报的采买,那些被她挪用的银两,那些她赏给自己娘家人的灰色开支。
这一切,都将在接下来的审计中,被一笔一笔地翻检出来,暴露在阳光之下。
一场围绕着侯府财政核心权的最后对决,在这一刻,正式拉开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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