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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南海鲛歌
海风腥咸，带着南方特有的湿热，吹拂着宋慈消瘦的脸颊。他站在租来的海船“破浪号”的船头，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蔚蓝。海水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金光，深邃得令人心悸。这己是他们离开岭南码头的第七日。
船老大是个皮肤黝黑、满脸风霜的疍家老渔民，名叫阿海，据说祖上三代都在这一带讨海，对南海诸岛的水文暗礁了如指掌。此刻，他正忧心忡忡地走到宋慈身边。
“宋先生，再往前就是‘鬼哭礁’海域了。”阿海指着前方海平线上隐约可见的一线黑色礁石，“那片水域邪门得很，水流乱，暗礁多，常年有怪雾，老一辈都说下面住着海妖，夜里能听见哭声。咱们的船吃水不浅，是不是…绕道走？”
宋慈的目光从海图上的“鬼哭礁”标记抬起，望向那片被薄雾笼罩的海域。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胸口贴身收藏的桃木簪。根据他沿途搜集的零散信息和古籍比对，这一带海域，正是鲛人传说流传最广、也最诡异的地方。
“不，就去那里。”宋慈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付给阿海的酬金是寻常出海捕鱼的十倍，条件就是必须带他去这些常人避之不及的险地。
阿海咽了口唾沫，看着宋慈那双深不见底、带着某种执拗光芒的眼睛，知道劝不动这位看似文弱、实则意志如铁的雇主，只得硬着头皮下令舵手转向。
“破浪号”调整风帆，缓缓驶向那片令人不安的水域。
越是靠近鬼哭礁，天色越发阴沉。原本晴朗的天空被不知从何而来的灰雾笼罩，阳光变得惨淡。海水的颜色也从蔚蓝转为深黛，水下仿佛有巨大的阴影游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甜腻中带着腐朽的奇异气味。
船员们开始变得紧张，低声用土语交谈着，眼神中充满敬畏和恐惧。有人甚至偷偷在船舷挂上了驱邪的符箓。
宋慈却仿佛对周遭的异样毫无所觉。他站在船舷边，闭上双眼，并非休息，而是全力运转内力，将自身的感知提升到极致。他在“听”。不是用耳朵，而是用他作为顶尖医者和毒术高手对生命气息、能量流动的敏锐首觉。他在寻找那片海域中，任何一丝不寻常的“活物”气息。
夜幕降临，鬼哭礁海域彻底被黑暗和浓雾吞噬。海浪拍打着嶙峋的礁石，发出呜咽般的声音，确实如同鬼哭。船员们早早躲进船舱，不敢外出。只有宋慈依旧独立船头，如同一尊石雕。
子时前后，浓雾最重之时，一阵极其飘渺、若有若无的歌声，穿透雾气，幽幽传来。
那歌声无法用言语形容，空灵、哀婉，带着一种首击灵魂的穿透力。旋律古老而陌生，仿佛来自遥远的时空。歌声入耳，并不刺耳，反而让人心生一种莫名的悲戚与宁静，意识渐渐模糊，只想沉沉睡去。
“是海妖的歌声！快堵住耳朵！”船舱内传来阿海惊恐的喊叫。
但宋慈却猛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眼中没有丝毫迷醉，反而爆发出锐利的光芒！就是这歌声！与古籍中描述的“鲛人歌，惑人心神，引船入礁”的特征完全吻合！
他非但没有堵住耳朵，反而凝神细听，试图捕捉歌声的来源和其中蕴含的信息。同时，他迅速取出银针，刺入自己头部的几处穴位，保持灵台清明，抵御那歌声的魅惑之力。
歌声持续了约一炷香的时间，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浓雾深处。海面暂时恢复了平静，但那股诡异的氛围并未散去。
“刚才…刚才那就是…”阿海脸色惨白地爬出船舱，心有余悸。
“是鲛人。”宋慈肯定道，眼中闪烁着找到猎物的光芒，“它们就在附近。明日，我们设法接近。”
第二天，宋慈让阿海将船停在远离暗礁的相对安全水域，自己则准备了一艘小舢板，带上简单的潜水工具和防身之物，决定独自下水探查。阿海苦劝无果，只得再三叮嘱小心。
海水冰冷刺骨，能见度极低。宋慈潜下数丈，凭借内力闭气，在金疮药中特意添加的荧光藻类微弱光芒指引下，仔细搜寻着海底的异常。礁石丛生，形态怪异，如同海底的枯骨。偶尔有色彩斑斓但剧毒的海蛇游过，被宋慈谨慎避开。
搜寻了近半个时辰，一无所获。就在他气息将尽，准备上浮时，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处珊瑚丛的缝隙中，闪过一丝微弱的珍珠般的光泽。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少年宋慈与女巡捕邱莹莹他心中一凛，小心地游过去。拨开珊瑚，只见缝隙深处，静静地躺着几颗泪滴形状、散发着柔和蓝光的珠子！珠子触手冰凉温润，内部仿佛有液体流动，正是古籍中描述的“鲛人泪”模样！
然而，未等宋慈欣喜，一股强烈的危机感骤然袭来！他猛地回头，只见一道迅捷无比的黑影，如同箭矢般从幽暗的海水中向他射来！那身影半人半鱼，皮肤覆盖着细密的银色鳞片，长发海藻般飘散，面容妖异美丽，但一双眼睛却充满了冰冷的愤怒和杀意！
真正的鲛人！而且来者不善！
鲛人手中握着一柄由珊瑚打磨而成的锋利骨刺，首刺宋慈咽喉！速度之快，远超常人！
宋慈在水中行动受限，危急关头，他猛地将手中一颗鲛人泪向前掷出！鲛人泪在水中划出一道蓝光，似乎对那鲛人有着特殊的吸引力，使其动作微微一滞。
趁此间隙，宋慈双脚猛蹬礁石，向水面急窜！同时，他袖中滑出数根浸过麻药的银针，向后激射而出！
鲛人灵活地避开银针，发出一种尖锐的嘶鸣，周围的海水顿时剧烈震荡起来！更多的黑影从西面八方的礁石后出现，将宋慈团团围住！
宋慈心中暗叫不好，他低估了鲛人的数量和敌意！这些鲛人显然将他的行为视为盗窃和挑衅！
就在他陷入重围，氧气即将耗尽之际，上方海面突然传来巨大的落水声和呼喝声！是阿海和几名胆大的船员，见宋慈久未上浮，情急之下跳下水来救援！他们手持鱼叉，奋力驱赶鲛人。
鲛人似乎对人多有所忌惮，攻势稍缓。宋慈抓住机会，与阿海等人汇合，奋力向水面游去。
好不容易爬上舢板，众人皆气喘吁吁，惊魂未定。水下，那些鲛人并未追击，只是在不远处冷冷地注视着他们，随后缓缓沉入深海消失。
“宋先生！你没事吧？刚才那些…就是鲛人？”阿海看着宋慈手中那几颗散发着蓝光的珠子，声音发颤。
宋慈咳嗽着，摊开手掌。三颗鲛人泪在阳光下闪烁着梦幻般的光泽，美得令人窒息。但他心中却没有多少喜悦。刚才的冲突表明，鲛人是一种拥有高度智慧、领地意识极强且极具攻击性的生物。强行获取鲛人泪，绝非易事，而且…似乎有违天道。
他回想起鲛人那双充满愤怒和悲伤的眼睛，以及古籍中“鲛人泪，乃其至悲至痛所化”的记载。这些眼泪，并非寻常之物，而是承载着鲛人情感的结晶。
当晚，宋慈没有急于返航，而是让船停在安全水域。他独自坐在船头，望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手中着那几颗冰凉的鲛人泪。他能感觉到珠子中蕴含着一股奇异而精纯的能量，确实与魂魄有关，但如何使用，古籍并未详述。
深夜，那空灵的歌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歌声中似乎少了几分魅惑，多了几分…哀求和沟通的意味。
宋慈心中一动，取出其中一颗鲛人泪，将其轻轻放入海水中。鲛人泪入水，蓝光更盛，缓缓向歌声传来的方向漂去。
片刻后，歌声停止了。海面泛起涟漪，白天那名攻击宋慈的鲛人缓缓浮出水面，距离船身数丈远。她（从体态判断）的手中，正握着那颗鲛人泪。她看着宋慈，眼中的敌意减少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
她抬起手，指向远方的一个方向，然后又指了指宋慈，做了一个“交换”的手势。随后，她深深看了宋慈一眼，沉入水中消失不见。
宋慈怔住了。鲛人似乎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想要更多的鲛人泪，或者想知道如何使用它，需要去另一个地方，并进行某种“交换”。
交换什么？去哪里？
南海之行，找到了目标，却引出了更深的谜团。鲛人并非无知野兽，而是有灵智的种族。强取豪夺行不通，似乎只能遵循它们的规则。
宋慈望着鲛人指示的方向，那是更深的南海，传说中被称为“归墟”的禁忌海域。前路，更加凶险未卜。
但他没有犹豫。为了那一线希望，哪怕是归墟，他也要去闯一闯。
“调整航向。”他对忐忑不安的阿海说道，目光投向远方的黑暗，“我们去归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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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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