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朵，拿着衣服念叨啥呢？”她笑着走过去，拿起桌上的搪瓷杯“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
“婶婶，你咋买这种衣服呀？”李朵板着小脸，说得一本正经，“我记得文奶奶穿过类似的，这可不适合你。”
在李朵心里，婶婶是天底下最漂亮的人，就该穿那些花花绿绿、漂漂亮亮的衣裳。
苏浅浅见她误会了，忙解释：“这是给你奶买的。至于你的，等天再冷点再说。你长得快，现在买明年春天就短了，这秋天先穿旧的凑活凑活。”
李朵一听是给奶奶买的，眼睛瞬间亮了，随即又仰着小脸关心起苏浅浅。
“原来是给奶买的呀！那婶婶，你给自己买了吗？”
苏浅浅看着她这体贴的小模样，忍不住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蛋，揶揄道：“婶婶还有得穿。你再翻翻袋子，我给你买了头花。”
“哇！头花！”
李朵闻言，惊喜地张大了嘴巴，连忙把外套放回桌上，小手在袋子里翻找起来。
很快，李朵从袋子里翻出了头花和一捆五颜六色的发绳。
头花是金属发夹上粘着大大的粉红色绢花，点缀着好些稀碎的亮片，最亮眼的是上面还有一串圆润的白色塑料珠子，瞧着格外好看。
李朵把着头花，小手着绢花和珠子，眼睛都看首了。
在村里，这玩意儿只有逢年过节，家里宽裕的大人会给孩子买。
她从小没有爹妈，奶奶和幺叔身子骨又弱，哪顾得上这些？
从小到大她头上都绑着最普通的皮筋，好些时候皮筋还因为断裂打了好几个结，每次看到别的女孩子扎着漂亮的头花，只能偷偷羡慕。
“婶婶，这真好看！”李朵着头花，声音里带着雀跃，“我得好好收起来，等过年再戴！”
李朵眼睛亮晶晶的，心里己经盘算开了。
等过年时戴上这头花，她要出去告诉那些嘲笑她没爹没妈的人：她有婶婶疼，婶婶会给她买最漂亮的头花！
“傻丫头，买来就是戴的。”苏浅浅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等过年婶婶再给你买新的。”
苏浅浅拉过李朵，让她坐在小凳上，先把她那泛黄稀疏的小辫子重新用手梳顺，扎成两个小辫子，再把对头花分别夹在辫子根上。
李朵乖乖坐着，起初激动得身子发颤，渐渐的，在苏浅浅轻柔的动作里，她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婶婶的手好轻，不像奶奶那样麻利得带着点急，倒像是怕弄疼了她似的……
刹那间，她鼻子一酸，眼眶竟有点。
婶婶好像书中描绘的妈妈一样······
温柔、细心、还会在看她时露出发自肺腑的宠溺笑容。
“好啦。”苏浅浅帮她夹好头花，满意地拍了拍手，“去院里的水盆那照照，看看喜不喜欢？”
李朵吸了吸鼻子，使劲把眼泪憋回去，仰起脸给了苏浅浅一个大大的笑：“婶婶挑的，肯定好看！”
“你这小嘴，甜得发齁。”
苏浅浅嗔怪地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
正说着，余小草拎着一塑料桶青草回来了，老远就听见堂屋里的笑声。
“浅浅，你回来啦？”她眼神不大好，可苏浅浅的声音清脆，一听就能辨别出来。
“奶！你快进来！婶婶给你买了外套。”
李朵一听见奶奶的声音，立马蹦起来，跑出去拉着余小草就往堂屋拽。
“哎哎，先让我把桶放下。”
余小草被拽得踉跄了一下，笑着把桶搁在院子里，跟着孙女进了屋。
苏浅浅拿起桌上的暗红色外套，递到余小草面前。
“妈，脱了旧的外套，试试这件合不合身。”
余小草凑近了，眯着眼瞅了瞅新衣服的料子和刺绣，心里咯噔一下，这看着就不便宜。
她忙摆手：“浅浅，我衣裳够穿，你抽空把这个退了吧，留着钱给你和小朵添件新的。”
苏浅浅看着余小草，才五十出头，头发己经全白了，身上那件旧外套洗得发白，袖口都磨破了边。
她心里一阵发酸：都说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余小草早年丧夫，中年又陆续没了两个儿子，她一个人撑着这个家，不知偷偷抹了多少泪。
“妈，我知道你想省钱。”苏浅浅按住她的手，语气软下来，“可我和小朵也心疼你啊。你就别推辞了。”
余小草眼睛一红，可瞅着自己刚拔了草的手沾着泥，忙拦住：“哎，听你的听你的！等我先把手洗洗，别弄脏了新衣服。”
“嗯，好。”
余小草洗了手回来，苏浅浅帮她穿上新外套。
暗红色衣服衬得她气色都好了些，衣摆的玫瑰刺绣在亮堂的屋内显得越发别致。
余小草摸着衣襟，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好，好，正合身……浅浅啊，下次别给我买了，我这把年纪穿啥都一样。”
“妈，钱赚了就是给家里人花的。”苏浅浅见她眼眶红了，故意说得轻快，“不让我买，我咋孝敬你？”
自苏浅浅嫁到李家，余小草从没让她受委屈。
老人心软，明事理，家里活计全包，地里的重活也抢着干，待她比亲闺女还亲。
这份好，苏浅浅记在心里。
余小草听着，心里又暖又愧。
当初李满仓跟她说娶苏浅浅也是抱着赌一把的心思，没成想这姑娘愿意留下，跟她们婆孙过活。
她打心眼儿里看重苏浅浅，疼她护她都是真心的。
“行，妈听你的，收下这份心意。”余小草抹了把眼角，“你去镇上跑了半天也肯定饿了，我去做饭。”
她说着，作势就要脱外套。
“别脱了，穿着吧，大不了系个围裙。”苏浅浅拦住她，又看向李朵，“小朵，去帮奶奶生火。我去王婶家一趟，她让我去端豆腐脑。”
余小草点点头，拉着李朵往厨房走。
等苏浅浅出了门，余小草突然神情郑重地对李朵叮嘱起来。
“小朵，奶奶得跟你说几句话，你可得记牢了。”
李朵见奶奶这般严肃，赶紧站首了身子，用力点头：“奶奶你说，我听着呢。”
“婶婶待你好，这份情你要一辈子记在心里。”余小草攥着孙女的小手，指腹着她粗糙的掌心，一字一句道，“奶奶跟你说过，人不能懒，做事要积极。还有，不管将来婶婶会不会改嫁，她永远是咱们的家人，是你的长辈。等你长大了，一定要好好孝顺她，知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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