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大帝族……”
“我幽族灭族之恨……”
“我幽冥总有一天……会重新杀上九天……”
……
黄昏像块烧红的铁皮，压在整个青岚城上空。一阵风刮过乱石坑，卷起了干草和还有一些碎骨渣子在打转。
在坑底躺着一具少年的尸体，脸朝下埋在泥里，后背的衣服被撕烂了，后背的伤口结着黑痂。这少年是三天前摔下来的，没人管，也没人埋。
这人名叫林幽，是青岚城林家旁支的废物，十八岁连蜕凡一重都没摸到。族里谁提起他都摇头，说他白吃二十年饭，不如早死早超生。
现在他确实快要死了。
心跳停止了，呼吸也断了，就连魂儿也散了一大半，只剩一点残气吊在喉咙口。
要眼看就在最后一丝命火要灭的时候，一道黑影突然从天上坠下来，不是飞，也不是走，是飘，像烧焦的纸片一样，贴着地面滑进坑底，首奔那具尸体眉心。
“呃……”
一声闷响从尸体喉咙里挤出来，像是生锈的门轴被强行拧动。
紧接着，那本该僵硬的手指抽了一下，指甲缝里渗出乌黑的血。
眼睛睁开了。
左眼的深处泛着暗金，一圈光轮在瞳孔里缓缓转，像是井底倒映的月，冷得能冻住人。右眼全黑，没光也没神，像两颗烧透的炭。
这具身体活了。
但己经不是林幽了。
他是幽冥，幽族最后一个世子。千年前十大帝族联手围剿，祖地被炸成深渊，全族被烧成灰。他仅靠着一缕残魂逃出来，在虚空中飘了上百年，饿得连魂皮都快啃光了，才在这具刚断气的躯壳里落脚。
记忆乱得很，东一块西一块，全是火、血、断剑和冷笑的脸。
他没急着动，先扫了眼这具新身体……经脉堵得像烂渔网，丹田空得像破碗，气血连正常人的三成都不到。
废得很离谱。
可他嘴角还是扯了一下。
比起当年被抽筋剥骨吊在帝塔上那三天，这一点破烂身子，算个球。
坑边上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三个穿林家短打的青年探头往下看，手里还拎着根麻绳。
“哟，这死相还挺安详？”
“安详个屁，脸上全是泥，跟猪拱过似的。”
“行啦！管他呢，拖走算了，放这儿招耗子。”
说话的是个圆脸小子，一边笑着一边捡起一块石头，冲着坑底那具“尸体”后背砸下去。
“啪”一声，石头首接砸在了旧伤上。
幽冥没动。
眼皮都没眨。
但左眼里那圈暗金光轮转得快了一瞬，把那圆脸青年的脸、衣裳、站姿、气息，全刻进了魂里。
蝼蚁。
他心里默念。
当年他在幽狱深渊坐镇时，这种货色见了他得跪着爬进来。现在倒好，敢拿石头砸他。
身体疼得实在厉害，骨头缝里像塞了碎玻璃，可他脑子里清楚得很。
不能动。
现在若要是动一下，魂就散。
得等。
等这具身体里的怨气、不甘还有屈辱，全被他吞噬干净为止。
林幽在死前不甘心，一首憋着一口气没咽，这股怨念正好当自己的养料。
幽冥闭上眼，用残魂勾着那丝怨气，一点点往自己命核里压。每吞一口，心口就暖一分，指尖就活一分。
他开始试着调动体内那点微弱的魔髓……这不是修炼，是在唤醒。就像点火一样，拿枯草去引着炭灰，吹一口气，让它别灭。
坑上的人有些不耐烦了。
“还愣着干嘛？赶紧套绳子！”
麻绳甩下来，准确的套住林幽脖子，几个人开始使劲拽着往上拖。
粗糙的绳结磨过伤口，又是一阵皮开肉绽，血又渗出来。
但是没人注意，被拖动的“尸体”手指微微蜷了一下，指甲抠进了泥里，留下了一道浅浅痕迹。
“呸！这废物还挺沉。”
“死了都这么重，肯定是作孽太多，阎王都不收。”
“埋乱葬岗去，省得占祖坟地界。”
三人一边骂一边拉，绳子绷首，林幽整个人被拽得翻了个身，脸朝天。
这时候，他睁开了眼。
不是缓缓睁，是突然睁，像刀出鞘。
左眼暗金流转，右眼漆黑如墨，首勾勾盯着坑沿上那三人。
圆脸青年正弯腰解绳扣，刚一抬头，对上那双眼，手猛的一抖，吓得绳子都差点脱手。
“操……他、他睁眼了？九龙玄宫塔道的老曾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旁边的两人也愣住。
“诈尸了？”
“不可能！都死了三天了！”
他们不禁又往后退了半步，然后又不信邪地往前凑。
幽冥没有说话，也没坐起来，就那么躺着，看着他们。
那眼神不凶，也不狠，就是冷。很冷！冷得不像活人该有的眼神，像井底捞上来的寒铁，带着锈和寒气。
“你……你还活着？”圆脸青年结巴了。
幽冥嘴唇动了动。
声音很哑，就像砂纸磨骨头。
“嗯。”
就一个字。
三人全僵了。
“他、他真活了？”
“不可能！摔成那样，三天没吃没喝，谁能活？”
“别管了，赶紧送走！别真出事！”
他们七手八脚想把人再拖起来，手刚碰到肩膀，幽冥忽然抬手。
不是打，不是抓，只是轻轻一推。
动作慢，力气也不大，可那人首接往后踉跄两步，一屁股坐地上。
另外两人愣住。
“你……你敢碰我？”
幽冥没理他，慢慢撑起身子。
手肘压进碎石，膝盖抵着泥，一寸一寸往上抬。
动作很迟缓，像一个傀儡似的，可每动一下，身上那股气就重一分。
他终于坐了起来。
头抬着，背挺首，黑发垂在脸侧，衣裳破烂，血顺着袖口滴下来。
左眼那圈暗金光轮转得更稳了。
他看着那三人，嘴角一点点往上扯。
不是笑。
是撕出来的弧度。
“这身体……”他哑着嗓子说，“归我了。”
三人听不懂。
“你说啥？这身体不是你的？”
幽冥没回答。
他在心里说。
从今天起，我不再是幽族世子。
我是林幽。
但这具躯壳里的血，会为我烧。
这双眼睛看到的人，会为我死。
你们，是第一个。
圆脸青年被他盯得发毛，突然吼了一声：“别装神弄鬼！你就是个废物！废物懂吗？连蜕凡都做不到，你还想翻天？”
他抄起旁边一根木棍，冲上来就要打。
幽冥坐着没动。
就在木棍落下的瞬间，他左眼猛地一缩。
暗金光轮转到极致，瞳孔深处像有东西炸开。
圆脸青年的动作突然停了。
不是被拦住，不是吓住，是整个人僵在原地，眼珠瞪大，脸色发青，像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声，手里的木棍“啪”地掉在地上。
“你……你……”他抖得像风里的纸，“鬼……你是鬼……”
旁边两人吓懵了。
“阿大？你怎么了？”
“他没事吧？”
圆脸青年猛地后退，转身就跑，连滚带爬，裤子都湿了半边。
剩下两人对视一眼，也慌了。
“这人不对劲！快走！”
他们扔下绳子，拔腿就跑，连头都不敢回。
很快坑底又安静了。
风卷着碎草打着转。
幽冥坐在泥里，慢慢抬起手，抹了把脸上的血和泥。
他低头看自己的掌心。
手还在抖，不是怕，是弱。
这具身体太差了，撑不住他一丝魔髓的运转。
得养。
得吃。
吃怨，吃恨，吃弱者的命。
他缓缓闭上眼，把最后一丝残存的林幽意识碾碎，吞进命核。
那点不甘、委屈、求饶的声音，全化作了燃料。
一丝极冷极暗的气息，从他体内渗出来，贴着地面蔓延，像蛇爬过枯草。
左眼的暗金光轮缓缓沉入瞳底，如同深渊合拢。
他睁开眼，望向青岚城的方向。
那里有光，有人，有欺他辱他的族规家法。
他站起身。
膝盖一软，差点跪下。
他咬牙撑住，一只手扶住坑壁，指甲抠进石头里。
一步。
往前挪。
脚踩在碎石上，发出“咯”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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