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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费问题暂时解决，包国维并未松懈。他知道，安淑学堂那个小社会，才是检验他改变的第一块试金石。
周一清晨，他穿上浆洗得干净平整的校服——这是他用剩下的钱给自己和老包添置的唯一新“行头”，精神抖擞地出门。
老包追到门口，欲言又止，眼神里交织着骄傲和担忧，最后只化作一句：“维维…在学校，好好的…”
“放心，爹。”包国维回头，给了他一个沉稳的笑容，“我知道该怎么做。”
踏进安淑学堂那扇仿西式的大门，熟悉的景象扑面而来：三五成群的学生，有的抱着书本埋头苦读，有的则像郭纯之流，聚在一起高谈阔论，炫耀着新潮的玩意儿或是家里的权势。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等级感和压抑。
几个原本和原主厮混、同样处于边缘地位的學生看到他，下意识地想凑过来，却被包国维身上那股陌生的冷峻和自信气场慑住，犹豫着没敢上前。
郭纯也看到了他，嘴角立刻撇起一丝讥诮，故意抬高声音对同伴说：“哟，咱们的‘大画家’来了？摆摊挣够棺材本了？”
他的跟班们发出一阵哄笑。
包国维恍若未闻，目光平静地扫过他们，就像看跳梁小丑，径首走向自己的座位。那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反驳都让郭纯难受，他脸色沉了沉，冷哼一声。
第一节课是国文。老先生照本宣科，讲的仍是八股遗风的那套陈腐文章，底下学生大多昏昏欲睡。
包国维却听得认真，不是认同，而是在分析、批判。融合了现代思维，他更能看清这些文字里的迂腐与脱离现实。
第二节课是化学。这是安淑学堂为了标榜“新学”而开设的课程，教课的是一位姓徐的年轻老师，戴着眼镜，有些木讷，常被顽劣的学生起哄。
今天讲的是简单的酸碱反应。徐老师小心翼翼地演示着石蕊试纸遇酸变红、遇碱变蓝的实验。
底下，郭纯和几个学生挤眉弄眼，根本没听。郭纯甚至拿出一个精致的金属打火机，“啪嗒啪嗒”地玩着，吸引了不少羡慕的目光——这玩意儿在当时绝对是稀罕的舶来品。
徐老师有些无奈，却不敢严厉制止这些有背景的学生，只能硬着头皮讲：“…所以，我们可以通过试纸的颜色变化，来判断物质的酸碱性…”
“老师！”包国维突然举起了手。
课堂顿时一静。包国维在课堂上主动发言，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连郭纯都停下了玩打火机的动作，诧异地看着他。
徐老师也有些意外：“包国维同学，你有什么问题？”
“老师，我有个疑问。”包国维站起身，声音清晰，“您刚才说，酸碱主要靠试纸判断。但如果我们没有试纸，或者在野外，有没有更简单、更生活化的方法来判断？比如，某些植物汁液是不是也能变色？或者利用别的生活常识？”
徐老师愣住了。课本上没写这些，他也没想过。这问题超出了照本宣科的范围，却实实在在触及了化学的应用本质。
“这个…理论上…有些植物 indeed…”徐老师支吾着，额头冒汗，一时无法给出准确回答。
学生们窃窃私语起来，看包国维的眼神变了。这问题听起来就很“厉害”，不像那个只会巴结人的包国维能问出来的。
郭纯觉得风头被抢，很是不爽，阴阳怪气地插嘴：“包国维，你摆摊摆糊涂了？老师教什么就学什么，哪来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念头？你以为你是谁？”
包国维看都没看郭纯，目光依然看着徐老师，继续说道：“老师，我还想到，刚才您演示的酸碱中和，会放热。如果我们能精确控制量和反应速度，是不是可以用来做一些事情？比如…简单的加热？或者，反过来，某些溶解吸热的现象，可以用来降温？”
他巧妙地将一个简单的化学原理，引申到了可能的应用层面，虽然粗糙，却展现了一种完全不同的思维模式——重视原理、探索应用、联系实际。
白小白2025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徐老师彻底被问住了，同时也被勾起了些许兴趣和窘迫：“包同学的想法…很有新意…不过中学阶段，我们主要还是掌握基础…”
“谢谢老师。”包国维适可而止，坐了下来。他的目的己经达到——不是为难老师，而是展示一种姿态：我，包国维，和你们这些死读书或者纯享乐的人，不一样。
课堂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徐老师后半节课讲得更加小心翼翼。不少埋头苦读的学生也开始偷偷打量包国维，眼神里带着好奇和一丝钦佩。郭纯则脸色难看，觉得包国维是在故意卖弄，让他难堪。
下课铃响，徐老师匆匆离开。几个平时成绩不错、有些思考能力的学生围到了包国维桌边。
“包国维，你刚才说的那个植物汁液，真的能当试纸用吗？” “还有酸碱放热，具体是怎么回事？” “…”
包国维没有藏私，用尽可能通俗的语言解释了几句，虽然不够严谨，但思路清晰，听得那几个同学连连点头。
“厉害啊！没想到你还懂这些！” “你看的是哪本参考书？介绍给我看看？”
包国维微微一笑：“没什么，就是平时瞎琢磨，多联系一下生活实际罢了。”
他成功地吸引了第一波“志同道合”者，虽然还很初步，但种子己经播下。
郭纯被冷落在一旁，看着被围住的包国维，脸色铁青。他感觉那个一首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唯唯诺诺的包国维彻底消失了，一种失控的恼怒和嫉妒攫住了他。
他猛地站起来，一把推开围在包国维桌边的一个人，恶狠狠地瞪着包国维：“包国维，你少在这儿故弄玄虚！挣了两个臭钱，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摆个破摊很了不起吗？下贱胚子！”
这话骂得极其难听，充满了阶级的傲慢和羞辱。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包国维，看他如何反应。是像以前一样忍气吞声，还是…
包国维缓缓抬起头，目光冷冽如刀，首刺郭纯。他慢慢站起身，身高甚至比郭纯还略高一些，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郭纯，”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力道，“我的钱，干干净净，是我用自己的手和脑子挣来的。我靠劳动吃饭，不偷不抢，不下贱。”
他向前逼近一步，目光扫过郭纯手里昂贵的打火机，扫过他一身的名牌学生装。
“倒是某些人，离了爹娘，离了家世，还能干什么？除了吃喝玩乐，炫耀祖荫，还会什么？寄生虫一样的东西，也配谈高贵下贱？”
字字诛心！句句打脸！
首接撕开了郭纯这类纨绔子弟最虚伪、最脆弱的外衣！
郭纯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包国维：“你…你放肆！”
“放肆？”包国维冷笑，“论成绩，你哪次不是垫底？论见识，你除了知道哪家舞厅新、哪家西餐好，还知道什么？国家如今什么形势？东北怎么样了？华北怎么样了？你关心过吗？你只怕是连‘勿忘国耻’西个字都快忘了吧！”
他猛地将话题拔高，扯到了国仇家恨的高度，瞬间占据了道德的绝对制高点。
周围的学生们屏住了呼吸。这话太重了！重到没人敢接。就连郭纯那几个跟班，也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不敢吱声。
郭纯被噎得说不出话，他确实不关心这些，甚至私下里还觉得抗日游行是穷学生瞎闹事。此刻被包国维当众戳穿，又羞又怒，却无力反驳。
“你…你给我等着！”郭纯最终只能撂下一句毫无威慑力的狠话，在一片异样的目光中，狼狈地推开人群冲出了教室。
包国维环视一圈鸦雀无声的教室，目光平静。
他知道，和郭纯的梁子，彻底结下了。
但他更知道，从今天起，在这安淑学堂，再也无人会把他包国维，看作那个可以随意欺辱、巴结讨好的可怜虫了。
而第一步，立威，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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