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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汽车七拐八绕，最终驶入一个挂着“省城警察局第三侦缉队”牌子的院子。院子高墙铁网，气氛森然。
包国维被粗暴地推搡下车，带进一间阴暗潮湿的审讯室。墙壁斑驳，隐约可见深色污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和劣质烟草的混合气味。一盏刺眼的白炽灯吊在头顶，照亮了房间里唯一的桌椅。
“老实待着！”横肉警察将他按在冰冷的铁椅子上，锁上了门。
包国维没有挣扎，目光快速扫视西周。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厚重的铁门。墙上光秃秃的，没有任何标识。这是典型的“黑屋”，方便某些见不得光的操作。他心中冷笑，果然如此。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是心理战术。包国维索性闭上眼睛，在心中默默复盘自己的预案，调整呼吸，保持冷静。
大约过了半小时，铁门“哐当”一声被推开。 一个穿着稍微体面些警官制服、留着中分头、眼神油滑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那个横肉警察。
中分头军官官大剌剌地在对面桌子后坐下，点燃一支香烟，慢悠悠地吐了个烟圈，才抬起眼皮打量包国维。
“包国维，安淑学堂的学生，是吧？”他声音拖着长调，带着一种猫捉老鼠的戏谑。
“是。长官如何称呼？”包国维不卑不亢地回答。
“我姓王。”军官官眯起眼，“知道为什么请你来这儿吗？”
“请长官明示。学生不知。”包国维装糊涂。
“哼！”王巡官猛地一拍桌子，试图吓唬他，“有人举报你聚众滋事，私下传播违禁书刊，煽动学潮，意图不轨！这可是重罪！”
罪名扣得又大又狠，典型的诬陷套路。
包国维脸上适当地露出惊讶和委屈：“长官，这绝对是诬告！学生一向安分守己，专心读书，从未做过此等事情！不知是何人举报？可有证据？”
“证据？”王巡官冷笑，“我们自然会查！至于谁举报的，你没必要知道！现在，老实交代！你们平时都聚在一起干什么？看了哪些禁书？都有哪些同党？背后是谁指使的？！”
他一连串逼问，气势汹汹，企图用快节奏和高压让包国维慌乱出错。
包国维却显得更加“茫然”和“无辜”：“长官，学生实在听不懂。我和几位同学确实有时会一起温习功课，讨论学业难题，这…这难道也犯法吗？至于禁书，学生从未见过，更谈不上传播。请长官明察！”
他咬死只是“学习小组”，绝口不提任何敏感内容。他知道对方大概率没有实质性证据，否则早就拿出来拍在桌上了。郭纯的举报，多半是基于猜测和诬蔑。
“温习功课？”王巡官嗤笑，“温习功课需要鬼鬼祟祟躲在小茶馆里？需要看那些谈时政、论主义的书？包国维，我劝你放聪明点！这里不是学堂！进了这扇门，不死也得脱层皮！老实交代，还能少受点罪！”
他使出了威胁恐吓的手段。
包国维心中冷笑，脸上却做出被吓到的样子，声音甚至带上一丝恰到好处的颤抖：“长官…学生…学生真的只是讨论功课…至于时政，偶尔看报议论两句，也是关心国家大事，莘莘学子，爱国之心人皆有之…这…这难道也错了吗？”
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向“爱国”，占据道德高地，同时暗示对方打压爱国学生的行为不正当。
王巡官被噎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个学生如此伶牙俐齿，还反过来将他一军。他脸色沉了下来：“少给我耍花腔！爱国？我看你是被赤色分子利用了！说！是不是有共党分子接触你们？给你们送书？指使你们闹事？”
更大的帽子扣了下来！
包国维心中警铃大作，知道对方开始胡乱攀扯，这是最危险的。他立刻表现出极大的“惶恐”：“长官！这话可不能乱说！学生万万不敢与…与那些人扯上关系！这是要杀头的啊！长官，您一定是弄错了！我们真的只是普通学生！”
他坚决否认，态度诚恳，甚至带着点被天大冤枉吓到的惊慌失措，表演得恰到好处。
王巡官死死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破绽。但包国维的眼神“清澈”而“恐惧”，完全像一个被无端卷入大麻烦的普通学生。
审讯陷入了僵局。王巡官没有得到任何想要的“口供”，反而被对方滴水不漏的防守和偶尔的反将一军弄得有些烦躁。
他使了个眼色给旁边的横肉警察。
横肉警察会意，上前一步，恶狠狠地揪住包国维的衣领：“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来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是不会老实了！”
说着，他举起了粗壮的警棍，作势欲打。
包国维心脏猛地收缩，知道最危险的时刻来了！肉体之苦或许难免，但绝不能屈服，更不能留下任何“认罪”的把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审讯室的门突然被从外面猛地推开！
一个穿着高级警官制服、面色严肃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目光如电扫过室内：“王巡官！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王巡官和横肉警察都是一惊，连忙立正：“刘…刘科长！”
刘科长大步走进来，看了一眼被揪着衣领、脸色“苍白”的包国维，眉头紧锁：“胡闹！谁让你们随便抓学生回来的？还动私刑？有没有手续？”
王巡官额头冒汗，支吾道：“科长…是…是有人举报他传播禁书，煽动…”
“证据呢？”刘科长打断他，语气严厉，“举报信呢？搜查到的物证呢？什么都没有，就凭几句话，就敢把人抓回来动刑？现在外面什么形势你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警察局！想上报纸头条吗？！”
刘科长的话句句敲打在王巡官的心坎上。显然，这位科长更谨慎，或者说，更不愿意在这种敏感时期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尤其是牵扯到学生。
包国维瞬间明白了局势！机会来了！
他立刻“挣扎”着，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大喊：“长官明鉴！学生冤枉啊！我就是和同学讨论功课，不知得罪了什么人，就被抓到这来说要打要杀…还要诬陷我通共…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他充分发挥了演技，将一个受尽委屈、恐惧无助的学生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刘科长的脸色更加难看了，瞪了王巡官一眼：“还不放开！”
横肉警察赶紧松手。
王巡官脸色灰败，知道今天这人是动不了了，只好硬着头皮解释：“科长，是郭科长的公子那边…”
“够了！”刘科长再次打断他，似乎对背后的龌龊心知肚明，“立刻放人！以后没有确凿证据，不许再碰学生！听到没有！”
“是…是…”王巡官悻悻地应道，狠狠瞪了包国维一眼。
包国维心中长舒一口气，知道这场危机暂时度过了。他赌对了上层官员不愿多事的心理，也利用了当下抗日救亡运动高涨、当局对学生群体有所顾忌的大环境。
刘科长看了看包国维，语气缓和了些：“你可以走了。以后安心读书，少惹是非。”
包国维连忙“感激涕零”地鞠躬：“谢谢长官！谢谢长官明察秋毫！学生一定牢记教诲！”
他跟着刘科长派来的一名警察，走出了令人压抑的审讯室。穿过阴森的走廊时，他能感觉到身后王巡官那怨毒的目光。
走出警察局大门，晚风拂面，带着一丝清凉。包国维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自由的珍贵。
这次交锋，他赢了。凭借冷静的头脑、精准的判断和一点表演，挫败了对方的阴谋。
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郭纯和王巡官绝不会就此罢手。双方的梁子，结得更深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黑漆漆的警察局大门，眼神冰冷。
然后，他转过身，大步融入夜色之中，背影更加坚毅。
他必须更快地强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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