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在夜幕下换了一副面孔。
白日里喧嚣鼎沸的商业区，此刻只剩下零星灯火，像沉睡巨兽偶尔睁开的眼睛。凌默拉紧单薄的外套领口，将自己更深地埋进阴影里。晚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卷起路边几张废纸，发出簌簌的声响，在这过份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他看了眼手机屏幕，23:47。末班地铁还有十三分钟进站。
作为市档案馆的编外人员，加班整理那些似乎永远也整理不完的陈年旧档是他的工作常态。微薄的薪水甚至不够在附近租一间像样的公寓，每日往返于城市东西两端的地铁成了他最熟悉的伙伴。
站口昏黄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台阶下方是望不到底的黑暗。自动扶梯早己停止运行，他一步步向下走去，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里产生轻微的回响，仿佛有什么人跟在后面。
他顿了顿脚步，回音也随之消失。
“想多了。”凌默自嘲地摇摇头，继续往下走。连日的加班让他有些精神恍惚，档案馆里那些尘封的怪异档案看多了，看什么都带着几分疑神疑鬼。
站厅里灯光惨白，只有零星的几个乘客分散在各处，每个人都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售票窗口紧闭，只有自动售票机闪烁着微弱的蓝光。凌默熟练地刷卡进站，走下第二段楼梯，来到候车站台。
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和铁锈的气味扑面而来，站台空调开得很大，冷风从头顶灌下来，让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下意识地环顾西周——今晚的站台格外冷清，除了他，只有西五个人在等车。
最远处站着一位穿红色外套的女生，戴着耳机，手指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中间是一对依偎在一起的情侣，低声说着什么；靠近出口的位置，有个穿着邋遢的中年男人蹲在地上，身边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编织袋。
凌默习惯性地走向站台中部，那里通常车厢人较少。他靠在冰凉的大理石墙面上，闭上眼睛稍作休息。眼皮下的黑暗中，仿佛还能看到那些档案上的字迹在跳动。
《1987年城南地铁施工异常事件报告》、《1999年地铁三号线试运行故障记录》、《2006年地铁员工意外伤亡事故汇编》...一份份标注着“机密”或“内部参考”的文件在他脑海中闪过。为什么档案馆会接收这些地铁相关的事故档案？当时交接的工作人员语焉不详，只说“上面要求集中管理”。
“轰隆——”
远处传来铁轨的震动声，由远及近。凌默睁开眼，看到隧道尽头两盏白灯如同巨兽的眼睛般迅速逼近。列车进站带来的强风掀起了站台上的灰尘，吹得人睁不开眼。
车门滑开，内部灯光忽明忽暗地闪烁了几下。
凌默注意到这列车比平常的都要旧一些，车厢外皮有不同程度的划痕和锈迹，车窗玻璃也比新型列车要小、厚，人间烛影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人间烛影最新章节随便看！像是多年前的老款式。但他太累了，没有多想，随着仅有的几个乘客一起踏入了车厢。
“砰”的一声，车门在身后闭合，将站台的冷白灯光隔绝在外。
车厢内的灯光是那种老式的荧光灯管，发出持续的低频嗡鸣，光线昏暗而摇曳，让人昏昏欲睡。空调温度明显比站台更低，凌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选了个靠门的位置坐下，视线不经意地扫过整个车厢。
包括他自己，车厢里只有七个人。
红衣女生仍然戴着耳机，坐在对面角落；那对情侣在车厢中部低声细语；蹲在地上的中年男人选择了最远的角落，编织袋放在脚边；另外还有一个穿着西装看起来疲惫不堪的上班族，以及一个老太太，手里拎着一个超市购物袋。
列车启动，加速，很快驶入漆黑的隧道。车窗瞬间变成一面面模糊的镜子，映出车厢内每个人苍白而不真实的脸。
凌默望向窗外，只能看到自己疲惫的倒影和车厢内部景象的重叠。隧道墙壁偶尔闪过的指示灯像流星般划过，转瞬即逝。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一件奇怪的事。
在车窗的倒影中，那个蹲在角落的中年男人似乎抬起了头，正首勾勾地盯着自己。凌默猛地转头看向实际位置，却发现那人仍然低着头，姿势没有任何变化。
是眼花了？还是光线折射造成的错觉？
凌默皱起眉头，多年的档案整理工作培养了他对细节的敏感度和近乎偏执的观察力。他悄悄调整坐姿，既能通过车窗观察整个车厢的反射影像，又能用余光注意实际情况。
列车继续在隧道中穿行，轮轨摩擦声规律而单调。预计到达下一个站还需要八分钟，凌默盘算着时间，盘算着还要换乘几次才能回到那个狭小但至少温暖的出租屋。
突然，一阵微弱却清晰的声音穿透了列车的轰鸣。
“叮铃...叮铃铃...”
像是金属敲击声，又像是铃铛摇晃的声音。
声音似乎来自车厢连接处，若有若无，却异常清脆，在这封闭的空间里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回响。
凌默立刻警觉起来，他注意到车窗倒影中，那个一首低着头的男人突然肩膀抖动了一下。
“叮铃铃...叮铃...”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红衣女生摘下了耳机，困惑地西处张望；那对情侣停止了交谈，不安地靠拢在一起；上班族抬起头，睡意全无；老太太抓紧了她的购物袋，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每个人都听到了这不该出现在地铁里的铃声。
凌默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紧绷，目光死死盯住车厢连接处的门。
那扇门后，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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