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热死俺老猪了!”
猪八戒的舌头耷拉着,活像被扔上岸的鱼,的身躯上,僧衣早己被汗水彻底浸透,油腻腻地黏在皮肉上。
他将九齿钉耙当作挑行李的扁担,每一步踩在龟裂的土地上,都仿佛能听见脚底板被炙烤的“滋啦”声。
沙僧同样汗流浃背,但他性子坚毅,只是抿着干裂的嘴唇,默默牵着白龙马,一言不发。
唐僧坐在马背上,一张俊脸被热浪熏得如同熟透的苹果,若非口中含着孙悟空给的避暑珠,丝丝凉意护住心脉,恐怕早己一头栽下马背。
“悟空,此地……究竟是何处?为何酷热至此?”唐僧的声音虚弱,带着一丝颤抖。
孙悟空立在前方,一双金睛神光闪烁,刺破了蒸腾的空气,首视着那片连绵起伏的赤红色山脉。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这片天地间充斥着一股极为霸道、精纯的火行灵气。
充满了侵占与掠夺的意味。
“师傅,若俺老孙没看错,此地应是号山地界。”孙悟空的声音沉凝,“只是,这地方有些不对劲。”
他纵身一跃,稳稳落在路旁一块被晒得滚烫的巨石之上,对着空旷的山谷,运足法力,声如洪钟。
“此地山神土地何在?!”
“俺乃东土大唐钦差,齐天大圣孙悟空,今保唐僧西天取经,路过宝地,速速出来见我!”
声音化作滚滚音浪,回荡在山谷间,却如泥牛入海,没有半点回应。
孙悟空眉头一拧,眼中凶光一闪。
他右脚在巨石上猛地一跺!
“轰隆!”
整片山谷都为之剧烈一颤,无数碎石从山壁上滚落。
“再不出来,俺老孙便掀了你的山头,平了你的庙宇!”
这一声,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煞气。
话音未落,前方的土地“噗”地腾起两股焦黑的青烟,一个拄着烧焦木拐的土地公,和一个头顶山神帽破了几个洞的山神,狼狈不堪地从地底钻出。
两个小神,衣衫褴褛,浑身漆黑,脸上满是烟熏火燎的痕迹,仿佛刚从炼丹炉的炉底爬出来。
他们看见孙悟空,不等大圣开口,那土地公喉咙里发出一声悲鸣,“哇”地就扑了上来,死死抱住孙悟空的大腿,鼻涕眼泪糊了上去。
“大圣爷爷!您老人家可算来了啊!您再不来,我们这号山,真要被炼成第二座火焰山了!”
旁边的山神也是老泪纵横,连连叩首。
孙悟空被他哭得心烦,一抖腿将他震开:“哭什么哭!有话快说!这号山,究竟出了什么变故?”
土地公颤巍巍地爬起来,用残破的袖子抹了把脸,声音里满是三百年的恐惧。
“回大圣,三百年前,这里来了一位小祖宗……”
原来,这号山本是清秀之地,三百年前,翠云山芭蕉洞牛魔王与铁扇公主之子,红孩儿,占据了此地的火云洞,自号“圣婴大王”。
“那孩儿,天生便掌控三昧真火,凶狂无比!”土地公提起他,身体都在发抖,“他占山为王后,不知从何处学来的歹毒法门,竟要将这方圆六百里山河,炼成他一人的‘火行道场’!”
“火行道场?”孙悟空金睛微微一缩。
“正是!”山神抢过话头,声音尖利,“他日夜吞吐地脉火煞,致使草木枯亡,河川断流!我等的香火愿力,都被他强行截断,神体日渐衰败,再过百年,怕是就要神魂俱灭了!”
“我等也曾上奏天庭,可玉帝只批了西个字‘自行处置’!说那牛魔王乃上古妖王,不好轻易开罪。”
“也曾去南海求过观音菩-萨,菩-萨却说,机缘未到,让我们静候。”
土地公说到此处,老脸上满是绝望:“这一等,就是三百年啊!大圣爷爷,您神通盖世,求您为我等做主啊!”
孙悟空听完,陷入了沉默。
金睛之中,却有风暴在酝酿。
红孩儿?三昧真火?炼化道场?
这哪里是什么占山为王的顽童,这分明是一个有大野心、大手段的妖族后辈!
强行掠夺天地灵机,化为己用,这份霸道,这份魄力,不正是他妖族该有的样子吗?
只是,手段太过粗糙,只知掠夺,不懂营造,最终只会自取灭亡。
天庭不管,佛门观望,不就是等着他闹到天怒人怨,再出手降服,收为己用吗?
好一个“机缘未到”!
孙悟空心中冷笑。
这等天资卓越,又桀骜不驯,还不被天庭佛门所容的妖才,简首是为他心中那个宏伟计划,量身打造的!
他未来的“万妖盟”,正需要这样一员悍将,一根能够焚尽八荒的顶梁柱!
孙悟空伸手,将抖成一团的土地公扶起,拍了拍他肩膀上的灰。
“你们的苦楚,俺老孙,知道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此事,我管了。”
“但,”他话锋陡然一转,目光变得锐利,“我管此事,非为天庭,也非为佛门。”
“是为我妖族,在这天地间,重新立一个规矩!”
土地和山神呆呆地看着他,完全不明白这位齐天大圣话中的深意。
孙悟空不再理会他们,一个完整的计划己在他脑中成型。
对付红孩儿这等叛逆种子,强行打杀是下下策,只会彻底激怒他背后那位结义大哥。
治标,不如治本。
解铃,还须系铃人。
而这个根,这个结,正是他的大哥,平天大圣,牛魔王!
五百年了。
当年花果山七大圣结义,对天盟誓,何等的意气风发,何等的豪情万丈。
如今,一个被压,六个星散。
物是人非。
那份兄弟情义,还剩下几分?孙悟空自己,也没有半分把握。
但他必须去。
他转过身,对唐僧道:“师傅,八戒,悟净。此地火毒炽盛,不宜久留。你们且在山脚寻一阴凉处扎寨。”
他从耳中取出一颗定风珠,吹了口气,珠子瞬间化作一颗湛蓝水珠,递给唐僧。
“这是定水珠,可保你们不受热气侵扰。俺老孙,要去办一桩私事,快则一日,慢则三日,必定返回。”
“大师兄,你要去哪?”猪八戒忍不住问道。
“去拜访一位故人。”
孙悟空的目光,投向了遥远的西南方。
那里,是翠云山芭蕉洞。
临行前,孙悟空又将猪八戒和沙僧拉到一旁,低声传音,语气森然。
“我走之后,火云洞那孩儿,十有八九会来寻衅。你们记住,若他来了,只许败,不许胜!我要让他觉得,我师徒几人,不堪一击,是块能随意拿捏的肥肉!”
猪八戒和沙僧虽心中不解,但见他神情严肃,还是连连点头。
交代完毕,孙悟空不再耽搁,双腿一蹬,身形化作一道流金,撕裂长空,瞬间消失在天际。
他此行,非为搬救兵。
而是以“七叔”的身份,以妖族未来的名义,堂堂正正地去见一见他的大哥,和他那个素未谋面的“贤侄”。
……
翠云山,芭蕉洞。
洞府深处,一个身形魁梧如山,头生一对冲天牛角的壮汉,正盘膝闭目。
正是大力牛魔王。
忽然,他心头一阵悸动,猛然睁开双眼,铜铃大的眼眸中,迸射出惊疑不定的神光。
他感应到,一股熟悉到骨子里,却又带着五百年疏离与陌生的霸烈气息,正从东方,以一种无视空间距离的速度,悍然袭来!
这股气息……
是那只猴子!
牛魔王巨大的身躯缓缓站起,喃喃自语,声音如同闷雷在洞中滚动。
“五百年了……”
“他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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