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云洞。
洞内热浪翻滚,石壁被烧得一片赤红,空气扭曲,呼吸间尽是硫磺的气息。
红孩儿高坐在火焰凝聚的宝座上,赤裸的上半身刻画着玄奥的火纹,他听着手下小妖的汇报,嘴角勾起一抹与年龄不符的残忍笑意。
“大王,那两个和尚,一个长嘴的猪妖,一个晦气的河妖,都不是您的对手!被您一口真火,烧得屁滚尿流,逃下山去了!”
“哈哈哈!”红孩儿放声大笑,稚嫩的童音里满是暴戾与张狂,“什么西天取经人,不堪一击!小的们,再去探,等那毛脸和尚回来,一并抓来!小的们吃肉,本大王,要用他的猴脑,来祭炼我的火尖枪!”
“大王威武!”
群妖正欢呼,一个小妖屁滚尿流地闯入,声音带着哭腔。
“大王!不好了!平天大圣……平天大圣和罗刹夫人,来了!”
“什么?”红孩儿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我爹娘来了?他们来做什么?”
不等他想明白,那小妖又结结巴巴地补充:“还……还带了一个尖嘴猴腮的……和尚!”
红孩儿“噌”地从火焰宝座上跳下,手持火尖枪,卷起一道火风冲向洞外。
洞口,孙悟空正与牛魔王夫妇并肩而立。
红孩儿一见父母,先是规矩上前行礼:“父亲,母亲,你们怎么来了?”
随即,他的目光便如两道利剑,钉在了孙悟空身上,上下扫视,脸色骤然阴沉。
“还带着这个外人?他就是那个打伤我巡山小妖的弼马温?”
话音尖锐,不留丝毫情面。
“孩儿,不得无礼!”牛魔王脸色一板,厉声喝道,“这是你七叔,齐天大圣孙悟空!”
“七叔?”红孩儿嘴角一撇,嗤笑出声。
“齐天大圣?五百年前的老黄历了。”
“现在,不过是给佛门当差,保一个凡人去西天的看门狗罢了!”
“我红孩儿,可没有这样的叔叔!”
这孩子,又狂又傲,字字诛心。
牛魔王气得胡子乱颤,妖气勃发,却被孙悟空一只手轻轻按住。
孙悟空脸上不见丝毫怒意,反而笑了。
“好!好个有志气的孩儿!”他看着红孩儿,赞许地点头,“比你那个只敢守着翠云山一亩三分地,不敢惹是生非的老爹,强多了!”
一句话,噎得牛魔王满脸铁青,半晌无言。
红孩儿反倒因此对孙悟空生出一丝异样。
这猴子,和他想的,似乎不太一样。
“你那三昧真火,使得不错。”孙悟空负手而立,语气平淡,却仿佛大道之音,在洞口回响。
红孩儿闻言,下巴一扬,无边的傲气重新浮上面庞。
三昧真火,是他此生最大的骄傲。
“可惜。”
孙悟空吐出两个字。
洞口的风,停了。滚烫的空气,瞬间冰冷。
“野路子而己。”
“你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火浮于表,劲散不凝,看似焚天煮海,实则十成火气,你浪费了九成。”
孙悟空的眼神,不再是那双顽劣的猴眼。
那是一双金色的,燃烧着神焰的眼瞳,它穿透了红孩儿的护体妖气,首刺他的神魂本源。
“更致命的是,此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不出百年,你这副身子骨,就要被自己的火,从内到外,烧成一捧飞灰。”
轰!
红孩儿脑中一片空白!
他脸上那份与生俱来的傲慢,像是被无形重锤砸中的琉璃,一寸,一寸,化为齑粉!
一股死亡的寒意,从他的天灵盖首灌脚底,让他血液都仿佛冻结!
孙悟空说的每一个字,都化作一道惊雷,精准地劈在他灵魂最深处,那个他用尽一切去掩盖的秘密之上!
每次全力施展三昧真火后,那经脉欲裂的剧痛!
那神魂不稳,天旋地转的眩晕!
这些,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只能靠吞吸地脉火气,饮鸩止渴般强行压制。
此事,他连父母都未曾吐露半个字!
这猴子,这只五百年前的败犬,怎么可能知道?!
“你……你胡说!”
红孩儿用尽全身力气嘶吼,但那微微颤抖的枪尖,却无情地出卖了他内心的雪崩。
孙悟空淡然一笑,懒得与他争辩。
他伸出一根手指。
指尖之上。
一缕金色的火焰,凭空而生。
那火焰,仅有豆粒大小,没有丝毫温度,甚至有些圣洁。
可它出现的瞬间,整座号山,乃至方圆百里的所有火行灵气,都发出了一声哀鸣!
它们瞬间臣服,化作百川归海,化作万千朝圣者,疯狂地涌向那一点微不足道的金光!
万火朝宗!
这,正是孙悟空在八卦炉中炼出的“火眼金睛”本源之火!
是火之大道的一缕显化!
其品级,早己超脱三昧,不在五行!
红孩儿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那缕金色火焰,他的心脏,他的呼吸,他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停滞了。
他从那小小的火苗中,感受到了让他神魂颤栗的,属于“火”的至高法则!是创世,也是终焉!
孙悟空屈指一弹。
那缕金色火焰,化作一条微型金龙,摇曳着神圣的身姿,轻飘飘地飞入红孩儿周身环绕的三昧真火之中。
红孩儿的三昧真火,霸道绝伦,能焚金化铁。
可那条金色小龙,却在其中如龙入大海,肆意遨游。
它甚至还饶有兴致地张开龙口,将一缕缕暴戾的三昧真火当做点心般“吞”下。
每吞下一缕,自身金光便更盛一分。
这是来自法则层面的绝对碾压!
是神明对凡人的降维打击!
红孩儿被彻底钉在了原地,道心近乎崩裂。
他一生最骄傲、最自负的火焰神通,在今天,被人用一种他连理解都做不到的方式,彻底玩弄于股掌之间。
少年的好胜心,与对至强力量的本能渴望,在这一刻,被彻底引爆!
他收起了所有轻视与无礼,死死盯着孙悟空,声音嘶哑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你……究竟想做什么?”
孙悟空微微一笑,指尖的金龙化作流光飞回,没入他的眼瞳。
“不想做什么。”
“只是想告诉你,你这把火,用错了地方。”
他的目光,忽然变得深邃悠远,穿透了云层,望向了那遥远的,被无尽佛光笼罩的西天灵山。
“与其在这穷山沟里,烤几个山神土地,作威作福。”
“不如,跟着我。”
“去把那灵山。”
“烧个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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