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废弃的城镇染上一种悲壮而凄凉的色调。断壁残垣投下长长的、扭曲的阴影,如同蛰伏的怪兽,随时会择人而噬。风声是这里唯一的主旋律,时而呜咽,时而尖啸,卷起地上的沙尘和碎纸,更添几分荒芜死寂。
沈戾的脚步越来越慢,每一步都像是在耗尽他最后的气力。他的呼吸声沉重得吓人,混杂着一种拉风箱般的杂音,脸色在夕阳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灰败的金纸色,冷汗早己浸透了他额前的碎发,一绺绺地贴在皮肤上,狼狈却又莫名带着一种战损般的脆弱感。
林薇薇跟在他身后,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她既害怕他随时会倒下,那意味着她也将随之陷入绝境;又本能地恐惧着他一旦恢复,那更深不可测的掌控和扭曲的“奖励”。
这种矛盾的焦虑几乎要将她撕裂。
突然,沈戾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他及时伸手扶住旁边一扇扭曲的钢筋防盗门,才勉强没有摔倒。但剧烈的动作显然牵动了他肋下的伤口,他闷哼一声,额角瞬间迸出大颗的冷汗,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林薇薇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冲上前两步,伸出手,却又不敢真的碰到他,僵在半空,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惊慌:“你……你怎么样?”
沈戾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低着头,剧烈地喘息着,肩膀微微颤抖。过了好几秒,他才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夕阳的光线正好落在他脸上,照亮了他那双因为高烧和剧痛而显得有些涣散的眼眸。那里面不再是全然的冰冷和锐利,反而蒙上了一层水汽朦胧的脆弱,像是坚冰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露出了底下不设防的内里。
他看着林薇薇,眼神似乎有些迷茫,又似乎在努力聚焦辨认她是谁。干裂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发出极其微弱、几乎被风吹散的声音:
“……疼……”
只有一个字。
却像一枚精准的子弹,瞬间击中了林薇薇内心最柔软的角落。
她见过他冷酷的样子,疯狂的样子,杀伐决断的样子,甚至扭曲“奖励”她的样子。唯独没见过他喊疼。
这个强大到不像人类的男人,这个重生归来仿佛掌控一切的疯子,此刻像个迷失在路上、伤痕累累的孩子,用一种近乎本能的方式,诉说着最原始的痛楚。
这一刻,什么任务,什么系统,什么扭曲的爱意值,仿佛都被这声微弱的“疼”击碎了。一种强烈的、源于人类最基础同理心的冲动,压倒了对他的恐惧。
她不再犹豫,上前扶住他几乎要脱力滑倒的身体。他的体重瞬间压下来,滚烫的体温透过衣物传递过来,烫得吓人。
“坚持住……找个地方……休息……”林薇薇的声音也在发抖,她用自己瘦弱的肩膀努力支撑着他,目光焦急地扫视着周围,寻找着可以暂时藏身的地方。
幸运的是,旁边就有一栋相对完好的临街店铺,门窗虽然破损,但至少主体结构还在。她半拖半抱地,艰难地将沈戾挪进了店铺里面。
店内一片狼藉,货架倒塌,商品早己被洗劫一空,布满厚厚的灰尘和蛛网。角落里堆着一些破烂的杂物和废弃的包装袋。
林薇薇也顾不上脏乱了,小心地让沈戾靠坐在一个相对干净的墙角。他的意识似乎更加模糊了,眼睛半阖着,长长的睫毛因为痛苦而轻微颤动,呼吸急促而灼热。
水!他需要水!还有,必须再次降温!
林薇薇慌忙拿出那仅剩的小半瓶水,拧开盖子,小心翼翼地凑到他唇边。
沈戾本能地张开干裂的嘴唇,小口地吞咽着。水流过他干燥的喉咙,让他发出满足的叹息。喝了几口后,他偏过头,似乎耗尽了力气,再次陷入半昏迷状态,眉头却依旧紧紧蹙着。
林薇薇看着手里只剩一个瓶底的水,咬了咬牙,没有喝。她撕下自己内衣相对干净的一角,倒上最后一点水,开始再次为他擦拭额头、脸颊和脖颈,进行物理降温。
她的动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轻柔,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冰凉的湿布划过他滚烫的皮肤,他似乎舒服了一些,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无意识地用脸颊蹭了蹭她的手心。
这个依赖般的细微动作,让林薇薇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涩涩的。
她看着他苍白脆弱的脸,想起他刚才那声无意识的“疼”,想起他即使神志不清也努力保持警惕带路的样子,一种复杂的情绪在胸腔里弥漫开来。
他或许是个疯子,是个偏执狂,但他也是为了保护她(或者说保护他的所有物)才伤成这样。如果没有他,她早就死在泵站,或者被那些追兵抓走了。
恨他吗?怕他吗?当然。
但在此刻,看着他毫无防备地露出最脆弱的一面,那些恨和怕里面,似乎又掺杂进了一些别的东西……一些名为“同情”和“愧疚”的情绪。毕竟,系统给她的任务,就是模仿那个曾经深深伤害过他的原主。
她是不是……也在无意中,加深了他的痛苦?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沈戾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高烧似乎退下去一点点,他的眼神不再那么涣散,虽然依旧带着病态的疲惫和虚弱,却重新有了一些焦距。他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额头上冰凉的触感和近在咫尺的、林薇薇带着担忧和慌乱的脸庞。
他的目光沉静地看着她,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说话。
林薇薇被他看得心虚,连忙缩回手,像是做错了事被抓包的孩子,结结巴巴地解释:“我……你发烧很厉害……我在帮你降温……”
沈戾依旧沉默地看着她,目光从她慌乱的眼睛,移到她沾着灰尘和血污却依旧难掩清丽的脸庞,最后落在她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嘴唇上。
他的眼神幽深得像古井,里面翻涌着太多林薇薇看不懂的情绪。
忽然,他极其缓慢地抬起手。他的动作因为虚弱而有些颤抖,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冰凉的指尖轻轻触碰到林薇薇的脸颊,替她拂开一缕被汗水粘在额角的碎发。他的指尖带着刚刚降温后的微凉,和他滚烫的体温形成鲜明的对比。
林薇薇全身一僵,吓得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屏住了。他又想干什么?
然而,预想中的恐怖“奖励”并没有到来。
沈戾的手指只是极其轻柔地在她脸颊上停留了片刻,仿佛在确认她的存在,感受着她的温度。他的目光依旧锁着她,里面疯狂和冰冷的色彩渐渐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所取代。
那是一种近乎……迷恋般的专注。仿佛在欣赏一件失而复得的、易碎的珍宝。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因为高烧和虚弱而沙哑得几乎只剩气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悸的清晰度和……占有欲。
“你是我的。”
西个字。
不是疑问,不是宣告,而是一个简单至极的、不容辩驳的事实陈述。像是在说天空是蓝色的,太阳会东升西落一样自然。
没有威胁,没有疯狂,甚至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却比任何咆哮和禁锢都更加令人窒息。
这平淡语气下蕴含的绝对占有,仿佛一道无形的枷锁,瞬间缠绕而上,勒得林薇薇喘不过气。
她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底那不容错辨的、近乎偏执的认定,大脑一片空白。
沈戾似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说完这句话,手臂垂落下去,眼睛也缓缓闭上,再次陷入了昏睡。只是这一次,他紧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些,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弧度。
仿佛确认了“所有物”的归属,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和满足。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透过破败的窗户照进来,在他苍白却俊美的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林薇薇僵坐在原地,浑身冰冷,仿佛连血液都冻结了。
“你是我的。”
那西个字,如同魔咒,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带着一种冰冷而绝望的宿命感。
她看着他昏睡的侧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她可能,永远也逃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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