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5月20日 京市·公安部特殊训练基地
红砖围墙圈住的训练场,风卷着沙粒子打在铁丝网上,“哗啦哗啦”响,跟谁在使劲扯似的。江薇趴在匍匐网下,迷彩服的肘部磨出了白印子,鼻尖几乎蹭着滚烫的地面,橡胶网被晒得发黏,闻着一股焦糊味,呛得人嗓子眼发紧。三十米外的靶场,顾炎正举着改装过的电击枪,对着移动靶扣扳机,蓝色电弧“噼啪”炸开,在日头底下亮得刺眼,跟烧红的铁丝似的。
“最后一组考核,目标‘模拟腐生体’,三分钟内清干净。”扩音器里传出教官老郑的声音,带着电流的刺啦声,“记好了,打关节没用,得砸脑袋或者核心肌群——别拿你们警校那套对付这玩意儿,真咬上来,骨头都能给你啃碎。”
江薇翻身跃起,右手顺手抄向腰间的驱虫喷雾。这是她入队第三个月,从最初见着模拟用的幽纹蜱标本就反胃,到现在能面不改色往“腐生体”模型上泼高浓度杀虫剂,手上的茧子厚了三层,虎口还留着上次拆火焰喷射器时烫的疤,红得发暗。
“左边第三个掩体后有动静。”顾炎的声音从耳麦里钻出来,他刚用军刺挑开一个假人的脑袋,里面填充的红色凝胶“噗”地炸开,溅在护目镜上,红得发暗,跟真血似的,顺着镜片往下淌,“留神它右臂,关节那儿有幽纹蜱卵囊——按规矩,这号的必须用火燎。”
江薇点头,指尖在喷雾罐的阀门上顿了顿。她比谁都清楚这卵囊的厉害——父亲是启元生物的研究员,十年前死在一场“蜱虫事故”里。她在停尸房外偷听到的只言片语,“青黑色”“钻肉”“控制”,跟钉子似的楔在脑子里,半夜惊醒,总能想起停尸房外那股子腥甜,混着福尔马林的味。此刻模拟靶上那些橡胶做的青黑纹路,和她藏在日记本里父亲遗物照片上的印子,几乎是一个模子刻的。
“发什么愣?”顾炎己经解决掉两个目标,转身见江薇杵在原地,眉头拧成个疙瘩,“这玩意儿要是活的,你现在早被啃得只剩骨头渣了。”
他的话像块冰扔进滚油里,江薇猛地回神,按下喷雾阀。淡黄色的驱虫剂呈扇形喷出去,落在“腐生体”模型上,“滋滋”响,表面的橡胶迅速起泡——这是用马坤当年留下的幽蜱毒样本稀释的,据说能把幽纹蜱的神经烧得稀碎,再也缓不过来。
“太慢了。”老郑的身影出现在训练场边,手里捏着秒表,军靴碾过地上的碎橡胶,“江薇,你生化知识是队里最好的,可实战反应比顾炎慢0.8秒——战场上,0.8秒够蜱虫钻进你颈动脉了。”
江薇抿紧嘴没吭声。她知道老郑没瞎说,上周夜训,就差这0.8秒,模拟用的机械蜱虫“咬”在了她护颈上,红灯亮的瞬间,她后颈子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真觉得脖子被钻了个洞。
顾炎走过来,递过块毛巾,上面还沾着没擦净的红色凝胶,黏糊糊的:“别跟自个儿较劲。你记数据的本事,换我学三个月也赶不上。”他嘴角扯了扯,想笑,却把晒得干裂的嘴唇扯出了血痕,“上次你不是说,幽纹蜱在10℃以下活性降70%?下午低温模拟,该你露一手了。”
江薇接过毛巾,指尖触到他手背上的刀疤——听说是边境执行任务时留下的,比她见过的任何训练伤都深,像条蜷着的蜈蚣。这个比她大五岁的男人,格斗、射击、野外生存样样顶尖,却总在理论课上睡得脑袋一点一点的,笔记本上画满不成形的简笔画。昨天她还见他对着幽纹蜱的基因序列图发呆,嘴里嘟囔“这玩意儿长得跟我老家的蜱虫不搭边”。
下午的低温训练在冷库旁的模拟巷道里。零下五度的寒气裹着人,防寒服像层纸,江薇缩了缩脖子,手里的温度计显示湿度65%——这数,正是幽纹蜱最欢实的劲儿。巷道两侧的阴影里,藏着十几个传感器,被“蜱虫集群”模型碰着,就会发出刺耳的警报,跟杀猪似的。
“资料说,1977年青雾山那回,被感染者在低温下动得慢,但体内的蜱虫会疯长,繁殖得更快。”江薇调出腕带终端里的档案,屏幕上的照片发糊,是马坤那次人体实验后留的,腐生人身上的幽纹蜱堆得像青黑色的苔藓,“所以不能光靠低温压着,得同步用神经抑制剂。”
顾炎正往战术背心里塞冷冻弹,闻言动作顿了顿:“这些资料……你从哪儿弄的?老郑不是说机密档案得等考核过了才能碰?”
江薇指尖在屏幕边缘划了下,那里有个小缺口,是上次偷偷拷贝资料时被终端外壳划的:“我爸以前的同事给的。他说,知道得多点,死也死得明白。”
顾炎没再问,把自己的备用抑制剂扔给她:“这型号穿透力强,对付扎堆的管用。记着,待会儿不管见着啥,别光顾着记数——先保住命。”
警报声突然炸响,巷道尽头的铁门“哐当”落下,震得墙皮掉渣。黑地里,无数只荧光绿的“蜱虫”模型从通风口涌出来,在地上汇成蠕动的潮水,“沙沙”响,朝着他们爬。江薇赶紧按喷雾阀,同时喊:“顾炎,东南角有热源,是‘母体’!”
顾炎反应快得像猎豹,转身就把冷冻弹掷向那片,白色寒气炸开的瞬间,他己经举着火焰喷射器冲过去,橘红色的火舌舔过墙面,把涌来的“蜱虫”模型烧得蜷成一团,焦糊味混着塑料味,呛得人睁不开眼。江薇紧随其后,往“母体”模型的关节处扎抑制剂,针管刚刺进去,模型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叫,胸前面板弹出个红色倒计时——10秒。
“是自爆程序!”江薇猛地后退,却被地上的电线绊倒。顾炎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拽到身后,同时把火焰喷射器的功率调到最大。爆炸声响起时,热浪掀翻了他们的防护面罩,江薇闻到一股熟悉的腥甜,跟父亲遗物上残留的味一模一样,胃里顿时翻江倒海。
“考核过了。”老郑的声音又响起来,这次带着点藏不住的赞许,“但记着,刚才那‘母体’只是最低级的变异体。真到了战场,没人给你倒计时,更没重来的机会。”
训练场的灯亮起,江薇才发现顾炎的左臂被弹片划了道口子,血珠顺着迷彩服往下渗,红得刺眼。她忙从急救包拿止血带,手指刚触到他伤口,他猛地缩回了手。
“别碰。”他声音有点哑,眼神飘向远处的标本室,“老郑说,真的幽纹蜱毒素能顺着血走,刚才模拟弹里掺了点稀释的,得去消毒。”
江薇看着他走向消毒室的背影,突然想起昨天深夜在资料室翻到的档案——1978年黄浦江下游的渔民失踪案,现场照片里的渔船舱底,爬满了和训练模型上一模一样的青黑蜱虫,档案末尾用红笔写着:“疑似跟启元生物‘幽纹蜱项目’有关,建议加密。”
晚点名时,老郑站在队伍前,手里拎着个密封箱。箱子打开的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气——里面是块浸在营养液里的肉,青黑色的纹路在半透明的肉里游走,偶尔有细小的凸起动一下,跟活的血管似的。
“这是上周从滇西边境截的,”老郑声音压得低,“当地向导说,被这玩意儿咬过的人,会变成‘行尸’,皮肤硬得跟树皮似的,见着活物就咬。”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江薇和顾炎,“从明天起,你俩编进第一行动组,代号‘雷霆’。三天后出发,目标滇西芒市,查清楚这东西的根。”
江薇心跳漏了一拍,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衣角。滇西,正是父亲当年最后一次出差的地方。她看向顾炎,发现他也在看她,眼神里没了白天的松快,只剩点沉甸甸的东西,像憋着场暴雨。
回宿舍后,江薇打开终端,调出滇西的地图。芒市旁边一个小山村被红圈圈着,备注写着:“1984年起,村民陆续没了,现场见着大量蜱虫屎。”她放大地图,那村子的名字,跟父亲日记里提的“野人山考察点”,就差一个字。
窗外的风更野了,吹得训练场上的铁丝网“哐当哐当”撞柱子,跟谁在哭似的。江薇关掉终端,摸出藏在枕头下的小盒子,里面装着半片父亲留下的工作证,边角被虫蛀过,留着几个细密的小洞,圆圆的,跟幽纹蜱的嘴一模一样,指尖划过去,心揪了一下。
她不知道,这会儿顾炎也没睡。他坐在桌前,手里捏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个穿军装的年轻人,胸口别着和他一样的徽章,背景是滇西的热带雨林。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1982年,野人山,见着怪蜱虫,速报。”
三天后的清晨,运输机的轰鸣撕开了基地的静。江薇背着装驱虫剂和样本箱的背包,顾炎扛着改装过的火焰喷射器,两人在舷梯前站定。老郑走过来,递过个加密U盘:“这里面是启元生物在滇西的所有公开资料——注意,只是‘公开’的。”
飞机升空时,江薇从舷窗往下看,训练场上的模拟靶场越来越小,像个布满伤痕的棋盘。她知道,从这一刻起,训练里模拟过的怕,要变成真的獠牙了。他们要面对的,可能不只是幽纹蜱,还有藏在阴影里,更大的东西。
顾炎突然递过来块巧克力,包装纸在阳光下闪着光:“我老家规矩,出远门吃块糖,保平安。”
江薇接过来,指尖触到他掌心的温度,暖暖的。巧克力化在嘴里,甜里带点微苦,跟他们要走的路一个味。她看向窗外,云层底下,滇西的热带雨林裹在晨雾里,绿得发黑,看着就像一张没边的网,要把人兜进去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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