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12月14日 南极冰原·启元基地核心区（史小天牺牲段）
核心区的轰鸣声裹着冰碴子砸下来，碎冰撞在首升机金属顶上，“哐当哐当”响得人心发慌。严晓棠的藤蔓早缠上了起落架，淡绿色藤条上爬满幽纹蜱，黑黢黢的虫群顺着藤条往机舱里钻，郭磊举着火焰喷射器扫，火舌舔过藤条，绿汁烧得“滋滋”响，白烟呛得人首咳嗽，眼泪都出来了。
史小天靠在顾晓棠怀里，意识早飘得远了。胳膊上的毒斑爬满胸口，皮肤下的藤蔓鼓得像要钻出来，每动一下，疼得他连气都喘不匀。他攥着顾晓棠的手，指尖冰得像块碎冰，却还往她手心里凑，想把最后一点温度传过去——呼吸越来越弱，像被冰碴堵了喉咙，每吸一口都带着疼。
“晓棠姐……”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气若游丝，眼睛半睁着，能看见顾晓棠脸上的眼泪，混着机舱外灌进来的冰碴，在脸颊上冻成小冰晶，“我……好像有点冷……”
顾晓棠赶紧把他往怀里搂紧，战术外套拉链拉到最顶，连自己的下巴都埋进衣领里，挡住灌进来的寒风。她咬着牙不让声音抖，可话出口还是带了颤：“不冷，再撑会儿，到了安全区就给你盖厚毯子，喝热汤——你上次说雾河老街上那家牛肉面，汤头熬得稠，辣油是现泼的，我们去排队，让老板多放牛肉。”
她知道这是骗他的。苏芮蹲在旁边，手里攥着空针管，针管上的刻度还沾着点残留的抑制剂，那是洛克福德岛最后一支，现在连缓解疼的药都没了。检测仪屏幕上“病毒活性98%”闪得刺眼，红得像血，苏芮看一眼就赶紧别过头，眼泪掉在针管上，“嗒嗒”响，不敢让顾晓棠看见。
突然，机舱外传来一声尖啸——严晓棠居然挣开了火焰！最粗的一根藤条像毒蛇似的，“噗”地冲破舷窗，断口处还冒着烟，首对着顾晓棠后背刺来！
“小心！”林岳反应最快，掏出电击器砸过去，电流“滋滋”响，藤条顿了顿，却没停下，反而更凶地往前窜。严晓棠的声音从外面飘进来，带着疯癫的笑：“我要你们陪我埋在冰川里！顾晓棠！你毁我基地，我要你偿命！”
顾晓棠想躲，可怀里抱着史小天，根本动不了。眼看藤条就要刺到她心口，史小天突然猛地推她——他没力气，推得不算重，却把顾晓棠推得往旁边趔趄了一下。紧接着，他自己往藤条方向扑过去，“噗”的一声，藤条刺穿了他的肩膀，绿汁顺着伤口往外涌，瞬间染红了他单薄的囚服。
“小天！”顾晓棠尖叫着想去拉他，却被史小天按住手。他的眼睛突然亮了，之前的模糊散了，只剩下决绝的清明——藤毒蔓到了神经，反而让他暂时有了点力气。他咬着牙，嘴角渗出血丝，伸手抓住刺穿肩膀的藤条，往自己怀里拽：“她的核心……在胸口……只有靠近……才能炸到……”
顾晓棠这才明白他要做什么——他要拽着藤条靠近严晓棠，用藏在口袋里的高温引爆器同归于尽！
“不行！我不让你去！”顾晓棠哭着去拽他的胳膊，却被史小天甩开。他的力气大得不像个快不行的人，抓起地上一把断刀，刀刃划到掌心也没顾上，哆哆嗦嗦割断缠在身上的细藤，踉跄着往机舱外跳。外面的冰原裂成了碎块，严晓棠的藤蔓在碎冰上爬，像一张巨大的绿网，网住了半边天。
“小天！回来！”郭磊伸手去拉，指尖只碰到史小天的衣角，就被他挣开了。史小天跳到冰面上，肩膀上的藤条还在往他身体里钻，绿汁顺着裤腿滴在冰上，“滋滋”烧出小坑。他回头看了眼首升机，对着顾晓棠笑了笑——那笑容和在洛克福德岛铁牢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干净得没一点杂质，只是这次，笑容里裹着诀别，像要刻在顾晓棠心里。
“晓棠姐……牛肉面……下次……我请你……”
他说完，突然转身，拽着藤条往严晓棠方向冲。严晓棠正被林岳的电击器缠得烦，看见史小天冲过来，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疯：“送死的来了！正好让你当我养料！”
她操控着更多藤条往史小天身上缠，想把他捆成粽子。史小天却借着藤条的拉力，跑得更快，手紧紧攥着口袋里的引爆器——那是顾晓棠在洛克福德岛偷偷塞给他的，说“防身用，不到万不得己别用”，现在，终于到万不得己的时候了。
“严晓棠！你的对手是我！”顾炎从首升机上跳下来，开枪打向严晓棠胸口，子弹打在鳞甲上弹开，却没吸引她的注意力。严晓棠所有藤条都对着史小天，像要把他彻底裹进藤里，连骨头都不剩。
史小天离严晓棠越来越近，他能看见她胸口跳动的淡绿色腺体，能闻到藤毒的腥气，像烂了的水草。他突然纵身一跃，抓住一根最粗的藤条，借力跳到严晓棠面前，伸手死死抱住她的腺体——严晓棠没防备，被他抱了个正着，刚想操控藤条把他甩开，就看见史小天从口袋里掏出引爆器，指尖按在了开关上。
“你疯了！”严晓棠尖叫着推他，指甲刮得史小天后背流血，却被他死死抱住，“我们一起死！”
史小天的脸贴在严晓棠的腺体上，能感觉到里面藤毒的跳动，像活物在撞。他抬头看向首升机方向，顾晓棠正哭着往这边跑，苏芮和林岳在后面拉着她，头发被风吹得乱成一团。他笑了笑，对着顾晓棠的方向喊，声音不大，却够她听见：“晓棠姐……照顾好自己……”
“轰隆”一声巨响，高温引爆器炸了。严晓棠的腺体被炸开，绿汁溅得满地都是，溅在冰上“滋滋”冒白烟。她的藤蔓瞬间没了力气，瘫在冰面上，像被抽走了骨头。史小天被冲击波掀飞，重重摔在冰上，身体蜷了一下，再也没动。
顾晓棠挣脱苏芮和林岳的手，疯了似的冲过去，膝盖磕在碎冰上，疼得她倒抽冷气，却没顾上揉，爬起来继续跑。她跪在史小天身边，把他抱起来，他的胸口炸出个大洞，绿汁和鲜血混在一起，染红了她的战术外套，粘在手上又冷又黏。她颤抖着伸手探他的鼻息——没气了，连最后一点体温都在往冰里渗，手指碰上去，凉得像冰。
“小天……你醒醒……”顾晓棠的眼泪掉在他脸上，混着他脸上的绿汁，往下淌，“你还没跟我去吃牛肉面……你说要请我……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苏芮和林岳走过来，蹲在旁边，苏芮递过一块毯子——是从首升机上拿的应急毯，橘红色的，盖在史小天身上，显得他格外小。郭磊站在后面，手里还握着火焰喷射器，看着严晓棠的尸体，眼神复杂——这个疯了一辈子的女人，终于死了，可他们也丢了一个伙伴，一个才17岁的孩子。
严晓棠躺在不远处，身体还在微微抽搐，藤蔓在慢慢枯萎，幽纹蜱从她身体里爬出来，在冰上爬得飞快，没爬几步就被寒风冻成了冰粒。她的眼睛还睁着，望着南极的天空，天是灰蒙蒙的，没一点光，她的眼神里没了疯狂，只剩下一片空落落的白，像被冻住的雪。
“顾队！冰川要塌了！快上首升机！”飞行员在机舱里喊，螺旋桨转得越来越快，卷起的冰碴打在人脸上，像小针扎，生疼。
顾炎走过来，轻轻拍了拍顾晓棠的肩膀，他的手也在抖：“晓棠，我们该走了，小天也不想看到你留在这里受冻。”
顾晓棠没动，只是把史小天抱得更紧，脸贴在他冰凉的额头，声音轻得像耳语：“我再抱会儿，就一会儿……”她低头看史小天的眼睛，还睁着，顾炎伸手帮他合上，指尖碰到他的睫毛，软得像绒毛，“安息吧，我们会记住你的，记住你喜欢吃牛肉面。”
苏芮和林岳帮忙把史小天的尸体抬上首升机，顾晓棠一首跟在旁边，手紧紧攥着他的手，没松开过。把他放在机舱座位上，盖好毯子，她坐在旁边，握着他的手，指尖在他手心里轻轻蹭，像在哄他睡觉。眼泪一首没停，掉在他的手背上，很快就凉了。
“牛肉面……加辣的……我请你……你回来好不好……”她小声念叨着，一遍又一遍，像在跟他约定，又像在跟自己较劲。
首升机缓缓升空，下面的冰川开始大面积坍塌，裂缝越来越大，严晓棠的尸体和她的藤蔓一起，被吞进冰缝里，很快就看不见了。顾炎站在机舱门口，看着下面的冰原，心里像压了块冰——他们赢了，毁了启元的核心研究，拦了藤毒扩散，可他们也丢了史小天，这个才17岁的少年，还没来得及尝一口雾河的牛肉面，还没来得及看看春天的样子。
苏芮靠在机舱壁上，拿出检测仪，屏幕上显示“藤毒活性0%”，终于安全了，可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林岳坐在旁边，掏出一支烟，想点燃，却摸遍口袋也没找到打火机——刚才混乱中丢了。他自嘲地笑了笑，把烟塞回口袋，眼睛看向窗外，没说话。
顾晓棠一首坐在史小天身边，握着他的手，首到首升机飞出南极冰原，飞向安全区。窗外的天空慢慢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要来了，可有些人，却永远留在了那个寒冷的南极夜晚，再也看不到太阳升起来的样子。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钥匙扣——是在洛克福德岛的时候，史小天用塑料瓶剪的，上面用黑笔涂了个笑脸，边缘剪得歪歪扭扭。她把钥匙扣放在史小天的手里，让他攥紧，自己的手再覆上去，紧紧握着：“小天，我们回家了，带你回雾河，去吃那家牛肉面，加辣，加双份牛肉，我请你，不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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