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醉仙楼的后厨刚飘起炊烟,陈雷就蹲在门前的石阶上,托着下巴看王大厨忙活。
往日里王大厨走路总是大步流星,手里端着热汤也稳得很,可今天却格外不一样——他步子迈得极小,两条腿微微往外劈着,像怕碰到什么似的,走两步还忍不住皱下眉,那模样活像刚从泥坑里崴了脚。
陈雷看得憋不住笑,故意凑到后厨门口,侃道:“王叔,你今天走路咋怪怪的?该不会是屎拉裤兜子里了,没擦干净不敢并拢腿吧?”
王大厨正颠着炒锅,闻言手一抖,锅里的葱花差点撒出来。
他低头瞅了瞅自己的裤腿,又活动了下腿,一脸茫然地说:“没有啊!裤兜子干干净净的,我昨天睡前还换了新裤子呢!”
“那你走路咋跟怀孕的老母猪似的,两腿往外劈?”
陈雷笑得更欢了,还故意学王大厨的样子,踮着脚往外劈着腿走了两步,模仿得有模有样。
王大厨放下炒锅,扶着腰叹了口气,脸上带着几分哭笑不得的无奈,声音压得低了些,却还是被陈雷听了去:“还不怨你花姐那小妖精?
昨天……哎,差点把我这把老骨头都榨干了,今天浑身都散架,腿更是酸得不敢并拢。”
这话刚出口,陈雷脸上的笑意瞬间没了。他猛地从石阶上站起来,小眉头拧成了疙瘩,语气里满是怒气:“不准你这么骂我花姐!什么小妖精,你这是说坏话!”
说着,他攥着拳头就往王大厨身边冲,一副要跟人拼命的架势,“你再敢骂花姐,我就对你不客气!”
王大厨吓了一跳,赶紧往后退了两步,连忙摆手:“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还不行吗?”
他看着陈雷这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拍了拍陈雷的肩膀,“傻小子,王叔这不是骂你花姐,是跟你开玩笑呢!你花姐可没白疼你,这么护着她。”
陈雷还是皱着眉,攥着的拳头没松开:“就算是玩笑也不行!花姐是好人,不能这么说她。”
首到王大厨连连点头保证再也不说,他才慢慢松开拳头,又蹲回石阶上,只是这次没再看王大厨做饭,而是望着花弄影厢房的方向,心里暗暗想着:花姐那么好,谁都不能说她坏话。
正说着,醉仙楼的老鸨扭着腰从大堂走了过来,手里攥着个绣着金线的荷包,脸上堆着少见的笑,远远就冲陈雷招呼:“陈雷啊,过来!”
陈雷连忙从石阶上站起来,有些拘谨地走到老鸨面前。
老鸨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从荷包里摸出十枚亮闪闪的铜板,递到他手里:“你这阵子表现不错,倒马桶、砍柴、打水样样都勤快,这十个铜板是给你的奖励,下个月继续好好干!”
铜板在掌心沉甸甸的,带着金属的凉意,陈雷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当初老鸨收留他时,只说“供吃供住”,从没提过有工钱。
他捏着铜板,指腹着上面的纹路,心里像灌了蜜似的,嘴角忍不住往上翘,连声道:“谢谢!谢谢!”
一旁的王大厨刚把炒好的青菜盛进盘子,听见这话,忍不住“切”了一声,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十个铜板就把孩子哄得团团转,糊弄小孩子玩呢。”
这话刚好被老鸨听见,她脸上的笑瞬间收了,转头瞪向王大厨,语气阴阳怪气的:“你个王老头,一天到晚就知道偷奸耍滑!
后厨的碗洗干净了?还有脸说别人?”她顿了顿,眼神往二楼的方向瞟了瞟,声音压得更低却满是警告,“昨天晚上你上楼干嘛去了?
别以为我看不见、不知道!我可告诉你,别有下一次,再有下一次,你就卷铺盖从醉仙楼滚蛋。”说完,她“哼”了一声,扭着腰头也不回地走了。
王大厨看着老鸨的背影,气得脸都红了,手里的锅铲“啪”地往灶台上一放,小声嘀咕:“我要不是为了花姐,早就不在这破地方干了!
谁稀罕这破差事?一天到晚受你这气,还得听你这骚里骚气的话!”他越说越憋屈,伸手挠了挠头,又拿起锅铲胡乱地扒拉着锅里的菜,可嘴角的气鼓鼓却半天没消下去。
老鸨与王大厨的争执声在耳边响起,陈雷却半点没听清。
此刻他的眼里、心里,都被掌心那十枚铜板占得满满当当——阳光落在铜板上,映出亮闪闪的光,指尖能清晰摸到上面凹凸的纹路,那沉甸甸的触感,比任何东西都让他踏实。
他捏着铜板,忽然就红了眼眶,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砸在铜板上,发出“滴答”的轻响。
也难怪,他终究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心智哪能像成年人那样沉稳?
方才的欢喜还没散,想起婆婆的瞬间,委屈与思念就一股脑涌了上来。
他把铜板紧紧攥在手里,嘴里小声念叨着,声音带着哭腔,像在跟远方的婆婆说话:“婆婆,你看到了吗?
雷雷能挣钱了!你看,这是十个铜板呢!”他顿了顿,眼泪掉得更凶了,“要是你还活着,我能用这钱给你买多少窝头啊?
再也不用让你吃冻得硬邦邦的、发黑的窝头了……”
陈雷想起一年前,红三村泥泞还没干透,陈雷蜷缩在老槐树下,怀里揣着刚从王掌柜那里讨来的半个馒头。
他舍不得吃,用布包着打算回柴房给婆婆。
“哟,这不是那个没腿的怪物吗?”尖细的嗓音像淬了冰的针,扎得陈雷脊背一僵。
他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村里富户张老爷的独苗张元宝,仗着家里有几亩良田,整日带着两个恶仆在村里横行。
他身后的两个恶仆一个独眼,一个跛脚,都是镇上出了名的地痞,此刻正抱着胳膊狞笑,像看猴似的盯着陈雷。陈雷把脸埋得更低,下巴快抵到胸口。
他知道跟这些人没道理可讲,之前有个卖菜的老汉不小心撞了张元宝一下,被这两个恶仆打断了三根肋骨,最后只能自认倒霉。
沉默是最好的办法,他告诉自己,等他们觉得无趣了,自然会离开。
“哑巴了?”张元宝见他不吭声,觉得没了趣,突然瞥见陈雷怀里露出的布角,眼睛一亮,“怀里藏的什么?掏出来看看!”
陈雷把怀里的布包攥得更紧了。那是婆婆今天唯一的口粮,他死也不会交出去。
独眼恶仆见状,上前一把揪住他的后领,像拎小鸡似的把他提起来。
陈雷猝不及防,后背撞上老树的枝干,疼得他眼前发黑,怀里的馒头还是滚了出来,掉在泥地里发出“噗”的一声闷响。
“哟,原来是个破馒头。”张元宝用扇子挑着那个沾满泥浆的馒头,像逗狗似的晃悠着,“给你,捡起来就还你。”
陈雷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那半个馒头在浑浊的泥水里浮沉,上面沾着草屑和黑泥。
他可以饿肚子,可以被打骂,却不能让婆婆的口粮这样被糟践。
“怎么?不想要?”张元宝故意把脚踩在馒头上,来回碾了碾,“捡啊,捡起来我就再赏你两个。
”跛脚恶仆在一旁哄笑,声音像破锣似的刺耳。
周围渐渐围拢了几个村民,有人指指点点,有人摇头叹息,却没人敢站出来说句话。
陈雷看着那些躲闪的目光,他的视线落在泥水里的馒头上,又想起婆婆咳嗽时蜷缩的样子,一股热气猛地冲上头顶。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陈雷突然扑向张元宝的脚。
他不是去捡馒头,而是用尽全力把手里石头砸了过去,但是没砸到。时间仿佛凝固了。张元宝难以置信地瞪着他,脸上的肥肉因为愤怒而颤抖。
独眼恶仆最先反应过来,抬脚就往陈雷胸口踹去:“你个小杂种找死!”陈雷被踹得像片叶子似的飞出去,重重摔在泥地里。
冰冷的泥浆灌进他的口鼻,呛得他剧烈咳嗽。还没等他爬起来,跛脚恶仆己经冲过来,一脚踩在他的手上。
“咔嚓”一声脆响,像冰面裂开的声音。陈雷感觉自己的手指像是被碾过的树枝,剧痛顺着手臂炸开,疼得他几乎要晕过去。
他想抽回手,可那只穿着布鞋的脚踩得更狠了,另一只手的手指也被恶仆用脚碾住,骨头摩擦的声音清晰地传进耳朵里。
“让你砸!让你砸!”恶仆一边骂,一边使劲碾着脚,泥水混着血沫从陈雷的指缝里挤出来,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住手!都给我住手!”苍老的呼喊声带着哭腔传来。
陈雷费力地抬起头,看见婆婆拄着那根磨得发亮的枣木拐杖,跌跌撞撞地从人群里挤出来。
老人的头发被风吹得散乱,脸上还沾着赶路时蹭的灰,看见泥地里的陈雷,浑浊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
“放开我的雷子……”婆婆举起拐杖就往恶仆身上打,可她的力气太小了,拐杖刚碰到恶仆的胳膊就被挡开。
她急得红了眼,干脆扔掉拐杖,用头去撞恶仆的后背:“我跟你们拼了!”“老不死的!”恶仆被撞得一个趔趄,转身就把婆婆推倒在地。
老人单薄的身子像个破布娃娃似的摔在泥里,后脑勺重重磕在一块石头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婆婆!”陈雷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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