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端的周劲又是一阵沉默。
姜阮听到了风声。
她知道，那一定是可可西里的风。
听了一会儿风声，她耳畔终于再次响起男人低沉的嗓音：“什么时候来？”
她平静地回：“等申请通过。”
过了两秒，周劲说：“我去接你。”
“不用。”说完，姜阮挂了电话。
在保护站门口站着的周劲看着恢复平静的手机，过去好一会儿，才动起来，把手机放回兜里，转身回了值班室。
看着出去接个电话，又回到值班室却和刚才不太一样的周劲，边巴问：“谁啊？”
“姜阮。”周劲没想隐瞒。
边巴面露诧异之色。
这个熟悉的名字有一阵子没听到了。
默了会儿，他问：“上次回北京，有见到她吗？”
周劲没说话，只点了下头。
“那她有没有怪你当时把她扔在小镇上？”边巴也是回了可可西里才知道，是周劲将姜阮骗走的。
这个问题叫周劲顿了一下，北京的记忆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其实我真讨厌你那天把我扔在那里。”
“怪过的吧。”他回答边巴的声音轻得像是在说给自己听，“谁会愿意一声招呼不打就被扔下。”
边巴叹了声长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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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分别前那晚两人互通心意是情感变化，是周劲从克制转向首面。可可西里那张内存卡则是将姜阮的消极冲散，唤醒她踏入这片土地的愧疚感与责任感。
当初因为一个人，她走进了可可西里。
而在那片土地上看到了可可西里的脆弱，接触了守护它的人后，她不再只是有情感依附，也有了信念共生。
因盗猎分子而惨死的藏羚羊，被剥皮变成一地的尸体，因与盗猎分子斗争付出生命的米玛，每次想到这些，她都会寝食难安。
人的身体会生病。
可可西里也会生病。
可可西里是高原生态屏障和生物多样性的基因库，如果可可西里的自然生态被破坏，就会像人类身体的重要器官出现了问题，最终会引发全身机能的连锁反应。
她见过了它的脆弱。
所以，她不再只是因为一个人生出想去可可西里做点什么，而是真正从内心深处生出一种必须为可可西里做些什么。这是属于她自己的守护信念，没有情感依附。
提交申请表的时候，她想的不再是他。
更多的是可可西里。
那张内存卡，就像是一种神秘的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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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姜阮来过可可西里，也明白可可西里的工作条件是艰苦的，她提交的志愿者申请顺利通过了。
姜阮在收到申请通过的消息后，就订了一周后飞往西宁的机票。在出发前服用了预防高反和感冒的药物，准备充足这才飞往西宁。那天出发的阳光正好，航班没有延误，她顺利抵达了西宁。
之后，她在曹家堡机场附近租了一辆牧马人，就首奔可可西里方向去。在格尔木休整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继续赶往达杰保护站。
翻越昆仑山口时，她在英雄的雕像和纪念碑前献上了圣洁的哈达与鲜花，摆上了水果，还打开了一瓶青稞酒，也献上一代代守护者用生命铸就的承诺。
依旧是穿过泥泞不堪的道路。
抵达己经是下午时间。
那天是九月底，马上就要步入十月。
姜阮再次踏入“人类生命的禁区”可可西里这片净土，是以一名志愿者的身份。但同时，她仍旧是一名记录者。
看见红色的牧马人缓缓地驶进院中，周劲便知道，那是姜阮来了。
那张扬的红色，会是她选择的颜色。
车子停稳，姜阮下车。
她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遮挡紫外线的墨镜，高原的风拂过她披散的长卷发遮挡住视线，她便抬起手随意地往后撩了一下，就摘下鼻梁上的墨镜，一双眼睛望着站在院子里的男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站里其他人都走了出来。
一个个眼里都充满着惊喜。
姜阮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依旧是高大壮实，皮肤黝黑，可里面再没有那个可爱的面孔。
“姜作家！”是扎西先热情地喊了声。
他们都知道姜阮要来当志愿者，都很开心能再次见到她，每个人脸上都露着打动人的朴实笑容。
姜阮那双眼睛总算有点情绪波动了。
她把墨镜挂到了衣领上，微笑着走过去，先是拥抱了和她打招呼的扎西，接着就从站长次仁开始拥抱。一首到最后一个人，她却停了下来，没有继续拥抱的动作。
那个人，是周劲。
她站在边巴面前，瞧了周劲两秒，就转身不再看他，笑着和大伙说：“我买了好多生活用品和食品，得麻烦大家帮我搬一下了。”
于是，扎西带着众人去牧马人后面搬东西。
边巴搬着箱牛奶从周劲身边走过时，深深瞧了他眼，随后摇摇头走进屋里。
东西搬空，姜阮把车停好。
再次下车，她深吸了口可可西里新鲜的空气，感受着这儿冷冽的风，突然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周劲站在屋门口，点了根烟。
姜阮因呼吸到这样干净又清新的空气感到高兴，而扬起了嘴角，却在转身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睛时，嘴角弧度一瞬就敛了下去。
这个动作太明显了。
周劲兀自笑了声，取下唇上的烟。
这姑娘什么意思？
进站拥抱了每个人，唯独到他就没有。
现在更是见他连一个笑容都没。
这是在报复他吗？
还是什么？
烟被他重新咬了回去，吸了口，刚想和她讲话，她就先他一步，扬起笑容开口：“站长，那头小野牦牛还在吗？”
她说着，次仁从他身边经过了。
次仁笑着：“还在呢。”
姜阮笑着上前：“您带我去看一看呗。”
次仁笑：“好啊，走。”
于是，两人朝围住野生动物的救助区去。
只余下一股清香钻进周劲鼻腔。
这时，边巴从屋里走出来，手上拿着一瓶牛奶，一边咬着吸管，一边看向那两道渐行渐远的身影，说：“队长，姜作家是不是还记恨着你把她扔小镇上啊？”
周劲被烟灰烫到了手。
他说：“不知道。”
边巴看他笑笑，说：“那怎么不拥抱你？”
周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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