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强正把综合体模型最后一块玻璃幕墙卡进槽位，手机在模型基座底下嗡嗡震动。第六次挂断后，母亲发来的急诊室照片首接跳出来——父亲歪在轮床上的侧脸被氧气面罩遮去大半，监护仪绿光映亮了他鬓角新生的白发。
“爸晕倒了...”母亲带着哭腔的声音被电流削得尖利，“医生说可能是中风...”
模型墙突然垮塌，亚克力碎片迸溅到财务报表上。陈强抓着手机往外冲，膝盖撞翻的咖啡浸透了格林生活的入驻方案。助理举着会议纪要本追到电梯口，只来得及看见他摁键的手指在发抖。
“吴总那边...”
“就说我死了！”电梯门合拢的瞬间，陈强瞥见玻璃倒影里自己扭曲的脸。地下车库冷风扑面而来时，他才对着电话喘匀气：“小萌你别急，我马上...”
电话那头传来婴儿啼哭和护士叫号声的混响，小萌的应答被切割得断断续续：“妈刚说爸左手抬不起来了...”
越野车冲出地库时刮掉了右侧后视镜，陈强却猛踩油门闯过黄灯。导航不断重新规划路线，最终停留在医院急诊楼猩红的十字标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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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燕带着测量团队在综合体门口等了二十分钟，才看见助理慌慌张张跑来。小姑娘围巾歪斜着，说话时白雾一团团往外冒：“陈经理父亲中风送医了，刚吴总秘书打电话发了好大脾气...”
林晓闻言就要收拾全站仪：“那今天还测不测了？”
“测。”刘燕按住三脚架，转头对助理轻声交代，“去跟吴总秘书说，陈经理家里有急事，消防审批材料我首接对接住建局。”
她蹲下调整水准仪时，发现地面有未干的水渍——正是陈强早上打翻咖啡的地方。碘伏棉签从包里滑出来，她顺手擦掉仪器支架上的褐斑，动作流畅得像演练过无数遍。
测量到货梯井时，吴总秘书突然现身。高跟鞋底敲击着毛坯地面，回声在空旷的楼梯间荡出讥诮的节奏：“刘经理倒会抓机会，竞争对手前脚出事，后脚就来占地盘？”
刘燕把激光测距仪对准轿厢顶板，红点稳稳落在规范标高线上：“麻烦转告吴总，惠民可以先出装修方案，等陈经理回来补签字。”她递过初步测量数据时，纸页边角还沾着医院停车场拿的消毒湿巾香气。
秘书翻看纸页的手突然停顿：“你怎么知道陈经理在二院？”
水平仪气泡微微偏移，刘燕伸手扶正支架。晨光透过没有玻璃的窗洞，照见她鞋尖沾着的银杏叶——那是二院停车场特有的品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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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强盯着CT片上的阴影，像看施工图上标错的承重墙。父亲左手无力垂在床边，五指维持着晨练握太极剑的姿势。母亲把洗好的苹果递过来，果皮上还留着惠民价签的胶痕。
“医生说要观察三天...”母亲削苹果的手在抖，果皮断断续续坠进垃圾桶，“你爸今早出门前还说，等你这个项目忙完...”
病房电视突然播放早间财经新闻，主持人正分析综合体项目对股价的影响。陈强抓起遥控器要关，却看见镜头扫过测量团队的身影——刘燕正仰头指挥无人机航拍，橄榄灰西装被风吹得鼓胀如帆。
护士来换输液瓶时随口说：“刚才有位女士来问陈大爷病情，说是项目合作方的。”她指指窗外，“开绿色惠民配送车的那位。”
陈强扑到窗边，只看见货车拐过街角时滚落的几颗土豆。父亲在梦中咕哝着翻身，左手无意识抓挠床单，像要握住什么跌落的东西。
他摸出手机想打电话，锁屏却是小萌刚发的全家福——照片边缘露出半截惠民环保袋，装着给双胞胎囤的助农纸尿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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