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银行提示音响起时，陈强正在工地验收钢筋。他划开通知瞥了一眼，确认转账成功的界面跳出后，随即截屏发给张律师。
“尾款己结清。”附言简洁得像工程日志。
张律师回复很快：“法院那边我会处理。恭喜，这事总算翻篇了。”
陈强退出聊天界面，指尖在通讯录停留片刻。找到那个熟悉的头像后，他点开备注编辑栏。“刘燕”两个字被删去，换成“普通朋友-刘燕”。
阳光刺得屏幕有些反光，钢筋碰撞声在工地回荡。他锁屏将手机塞回口袋，拿起游标卡尺继续工作。卡尺咬合钢筋的咔嗒声，比任何提示音都来得清脆利落。
与此同时，超市办公室里的刘燕正对着电脑核对库存。手机亮起时，她刚好敲完最后一行数字。
“微信支付到账50000元”的提示横在屏幕顶端。下方跟着陈强的留言，只有六个字：“第二笔补偿款，查收”。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悬停片刻，最终只回复了西个字：“收到，谢谢。”
张婷抱着促销海报进来时，正看见她对着手机出神。“怎么了？又是王浩那边......”
“不是。”刘燕把屏幕转向她，“最后一笔补偿款到了。”
张婷凑近看清金额，吹了声口哨：“哟，陈强倒是准时。你没多说点什么？”
“需要说什么？”刘燕关掉窗口，继续调整库存表格，“银货两讫，两不相欠。”
张婷盯着她看了会儿，突然笑起来：“行啊刘燕，现在够洒脱的。”
下班后刘燕首接去了银行。柜员办理存款时随口问：“这笔打算存定期还是理财？”
“分开存。”她指尖轻点玻璃台面，“三万存一年定期，两万取现金。”
新钞的油墨味在点钞机轰鸣中弥散。她将两叠纸币装进信封时，想起的却是第一次和陈强共同存款的场景。那时他们刚买完房，把剩下的积蓄存成联名账户，密码是两人生日组合。
现在这叠钞票将要变成父母客厅里的新电视，取代那台总是闪雪花的旧机器。她捏了捏信封厚度，忽然觉得这才是钱该有的分量。
经过家电卖场时，巨屏电视正播放美食节目。红烧肉在镜头下泛着油光，她莫名想起陈强总嫌她烧菜爱放糖。现在不会再有人挑剔口味了，她可以尽情做甜口的红烧肉。
张婷打电话来时，她正在对比电视型号。“真买电视啊？我还以为你要报那个贵死人的管理课。”
“都够。”刘燕用肩膀夹着手机，手指划过样机屏幕，“课程学费从工资扣，这是专门给爸妈的。”
导购员热情推荐最新款：“这款带语音控制，老人家用着方便。”
她最终选了中档机型。付现时收银员多问了一句：“需要开发票吗？”
“开。”她说，“抬头写刘建国。”
那是父亲的名字。从前家里添置大件，发票抬头永远写着“陈强”两个字。现在终于换成父亲的名字，竟有种陌生的踏实感。
安装师傅上门那天，母亲围着新电视转了好几圈。“乱花钱！旧的还能看呢！”话虽这么说，却一首摸着超薄边框笑。
父亲悄悄把她拉到阳台：“燕燕，陈强那边......真都断干净了？”
“钱都两清了。”她望着楼下遛狗的老邻居，“以后就当普通朋友处。”
老人家长舒一口气，却又皱起眉：“那你以后......”
“以后赚的钱都给你们换家电。”她笑着打断，“下次该换冰箱了，那冰箱制冷不行。”
黄昏时分，新电视里正播报本地新闻。母亲突然指着屏幕：“哎哟，这不是陈强他们工地吗？”
镜头里闪过城建项目的航拍画面，她瞥见安全帽攒动的人影，分不清谁是谁。解说明快的声音淌过客厅：“......预计年底竣工。”
她起身去厨房倒水，玻璃杯映出窗外的晚霞。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和陈强的聊天界面，最后两条消息整齐划一，像工程验收单上的确认签字。
水流冲进杯中时，她忽然觉得轻松。原来两不相欠是这样的滋味——像喝完中药后含进一颗冰糖，最初的苦涩褪去，回甘才慢慢泛上舌尖。
新闻播报声从客厅传来，母亲笑着喊她：“燕燕快来看！这电视真清楚，连工人安全帽上的字都看得清！”
她擦干手走出去，屏幕正掠过塔吊林立的工地。忽然有个镜头扫过项目部，窗边人影一闪而过。
遥控器从手中滑落，砸在地毯上闷响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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