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接见室的电话机泛着油污的光泽。王浩隔着玻璃比划手势，急得额头抵住隔板："妈你只管去求！她心软你最知道！"
三个月减刑机会像吊在驴眼前的胡萝卜，让他夜夜啃噬着铁窗计算日期。母亲在电话那端嗫嚅："浩子，燕子现在当领导了，怕是不好见......"
"带咱家腌的咸菜去！"他几乎吼出声，"就说我出去给她当牛做马！"
惠民超市的晨雾还未散尽，王母攥着咸菜罐蹲在员工通道口。刘燕抱着促销海报出来时，老人突然扑通跪倒在地，陶罐在水泥地裂开咸涩的汁液。
"燕子，浩子知道错了！"枯手抓住她裤脚，"就求你写个谅解书，让他早点回来给我养老......"
刘燕扶人的动作比想象中坚决。她捡起滚落的咸菜放进垃圾桶，声音像晨雾般凉而透："阿姨，监狱不是学校，减刑要靠真改造。"
"他天天哭啊！说对不起你......"
"那他记得还我三万二千块吗？"刘燕指向墙上"依法经营"的标语，"法律不是过家家，您再这样我只能叫保安了。"
老人哆嗦着掏出发皱的监狱信纸。刘燕瞥见"受害人谅解书模板"字样，忽然想起王浩上次写保证书，也是这般皱巴巴的纸，墨迹被眼泪晕开誓言。
"告诉王浩，"她将信纸叠成纸飞机掷进垃圾箱，"真想赎罪就学好裁缝，出狱给我寄件亲手做的工服。"
朝阳刺破云层时，陈强的越野车正碾过工地碎石子。李小萌抱着安全帽缩在副驾驶，检测工具在怀里叮当作响。
"基坑巡视记三点：边坡稳定性、降水井水位、周边建筑物沉降。"陈强递过激光测距仪，"去测C区支护桩位移。"
姑娘蹚着泥水跑远的背影让周伟吹口哨："小徒弟挺像样啊？"
"比某些关系户强。"陈强翻看监理日志，忽然抬头喊，"回来！安全绳没系！"
李小萌红着脸折返，手指笨拙地扣搭扣。陈强俯身帮她调整肩带，闻到她发间洗发水的柠檬香："上次教的双钩锁扣法忘了？"
"紧、紧张......"她呼吸喷在他手背，"您站太近了......"
验收锤敲击钢筋的声音像编钟鸣响。陈强握着姑娘的手腕示范："听声音辨强度——清响是达标，闷声是蜂窝。"震动顺着锤柄传遍她全身。
"陈经理当年学这个挨过打吗？"她突然问。
"师父用卷尺抽手心。"他指向远处塔吊，"现在那位置本来该是他的。"
正午烈日烤得安全帽发烫。李小萌坚持爬完所有脚手架，笔记本记满歪扭的示意图。陈强递过冰水时看见她掌心磨出的水泡："下午别来了。"
"要来的！"姑娘急得跺脚，"您说过关乎人命的事不能半途而废。"
返程时夕阳熔金。李小萌歪在副驾驶睡着了，睫毛在脸颊投下细影。陈强关空调时发现她安全帽上画着小太阳，和办公室档案盒那个一模一样。
"其实今天..."姑娘突然惊醒揉眼，"是我生日。"
方向盘急转驶向岔路。城中村大排档的炒锅腾起烟火，陈强把安全帽扣在她头上："临时生日宴，将就下。"
一次性酒杯相撞时，他忽然说："城东项目奖金下周发，给你申请了特殊贡献奖。"
辣椒呛出眼泪的瞬间，李小萌看见他眼底有星河倾落。
超市打烊音乐响起时，刘燕正在撕掉王浩寄来的第13封信。碎纸机吞吐的嗡鸣中，手机亮起区域经理任命通知。
而三百公里外监狱探视窗上，王浩正把谅解书模板撕碎吞下。狱警摇头："早说人家不会理你。"
咸菜汁在垃圾桶缓慢渗漏，像某些执念终于腐化成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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