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的雨雾笼罩着长途汽车站，王浩缩在候车椅最角落，破背包里露出半截超市临期面包的包装袋。电子屏滚动着发车信息，终点站名模糊在雨水横流的玻璃上。他盯着检票口一家三口的背影，小男孩手里的风车转出残影——像极了那年刘燕在夜市给他买的纸风车。
"最后一遍广播，开往昆山的K7831次即将发车。"
他拖着瘸腿走向检票口，身份证递出时露出袖口下的青紫淤痕——那是前天在建筑工地偷钢筋时被保安棍棒砸出的印记。售票员扫描证件时皱眉："这磁条消磁了，要去派出所重办。"
身后队伍响起不耐烦的催促声。王浩突然抢回身份证，撞开人群冲向雨中。破运动鞋踩进水洼，溅起的泥点落在车站海报上——惠民超市的招聘启事印着刘燕的微笑，标题"梦想起航站"像尖针刺进瞳孔。
最终他爬上了货运火车的篷布车厢。蜷缩在化肥袋间时，摸到裤袋里皱巴巴的全家福。照片上母亲的笑容被雨水泡模糊，只有父亲工牌上的"安全生产3000天"字样依稀可辨。远处城市霓虹渐渐缩成光点，如同他从未真正拥有的万家灯火。
周伟在工地食堂说起这事时，正把辣椒油浇在陈强的面条上："那小子偷渡去缅甸了，听说在赌场当马仔。"安全帽压着的晨报上，社会版角落登着警方捣毁偷渡团伙的新闻。
陈强拨开辣椒油，把煎蛋夹到小萌饭盒里："以后别提了。"吊车指挥哨声响起时，他自然抬手替她捂住耳朵。阳光穿过安全网，在水泥地投下细密格影，像命运早己铺就的归途。
而此时婚纱摄影基地里，小萌正对着镜中的凤冠霞帔屏息。繁复的金线刺绣铺满大红嫁衣，流苏珠翠随着转身叮咚作响。陈强从身后为她系盘扣，指尖擦过她后颈时微微发颤："像从年画里走出来的。"
"你穿长袍更好看。"她转身替他正了正瓜皮帽，帽檐下他的额头沁出细汗。摄影师笑着调整反光板："新郎官别紧张，又不是真拜堂。"
但当真执起红绸拜天地时，陈强突然郑重其事地弯腰九十度。小萌盖头下的轻笑被相机定格，喜秤挑起盖头时，她看见他眼中有水光闪动："这下真是一辈子了。"
外景草坪飘起细雨。小萌提着白纱奔向玻璃花房，头纱钩住玫瑰藤蔓。俺不吃豆腐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陈强俯身解缠绕时，发现她高跟鞋跟陷进泥土。"别动。"他忽然单膝跪地掏出瑞士军刀，削掉一截鞋跟，"这样平衡。"
摄影师抓拍到这幕：穿燕尾服的新郎捧着水晶鞋，身后是雨帘中朦胧的向日葵花田。小萌赤脚踩在他皮鞋上，指尖点着他鼻尖的泥痕："像不像灰姑娘逆袭？"
"你本来就是公主。"他托着她转圈，裙摆扫落露珠。备用皮鞋送来时，鞋盒里意外露出安全手册——原是周伟错拿了工地物资。小萌笑着将手册垫在石凳上："正好当婚俗指南，第38条写着'新郎必须配合新娘拍照'。"
中式内景的烛台燃起暖光。小萌倚着太师椅剥莲子，忽然递到他唇边："早生贵子。"陈强咬住莲子时顺势吻她指尖，大红喜烛爆出灯花。窗外暮色渐沉，摄影助理小声提醒最后一套造型，他却摆摆手："不拍了，她颈椎受不了。"
归途车载电台播放着缅甸局势新闻，陈强伸手调频道至婚礼进行曲。后座婚纱照样本散落，某张抓拍照里小萌笑弯的眉眼后，虚化背景中有个戴草帽的园丁——那是刘燕安排来送祝福的花店员工。
超市监控室里，刘燕正查看新店布局图。保安队长进来送失物招领清单，顺口提起："那个常来偷临期食品的瘸腿混混，好像半个月没见了。"她笔尖顿了顿，在安防预算栏追加了捐赠箱经费。
月光洒满新房阳台。小萌将婚纱照备份盘收进保险箱，发现底层躺着工地安全合约——乙方签名处是陈强凌厉的字迹，附加条款写着"婚礼当日全场禁用明火"。她笑着将合约压在最底层，如同封存旧时光。
晨光熹微时，货运列车停靠在边境小站。王浩从篷布缝隙窥见异国招牌上的缅甸文，摸出最后半块面包啃咬。包装袋内层印着惠民超市的周年庆广告，抽奖券截止日期是五年前的那个夏天。
风吹起袋角，露出小萌手写的促销备注："赠品需当场领取，过期作废"。他抬手将纸团抛向车外，看它滚进铁轨旁的野花丛。远山深处传来寺庙钟声，像为所有迷途者敲响的晚钟。
而此刻的婚纱摄影公司正上传样片。修图师放大中式婚照细节时，发现太师椅雕花里藏着极小的字刻："强&萌 至此永偕"。阳光转过电脑屏幕，照亮办公室窗台上的多肉盆栽——那是小萌送给每位客户的订婚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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