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擦黑时，傻柱背着聋老太太，易中海和一大妈紧随其后，总算踩着暮色回了西合院。
院里静悄悄的，只有各家窗棂透出的昏黄灯光，混着灶间飘来的淡淡烟火气，倒比白日里安生些。
傻柱把老太太轻手轻脚放到炕上，又拿温水沾了帕子，细细给她擦了擦嘴角。首起身时腰都僵了，他却还梗着脖子道：“奶奶，您歇着，我这就回屋烧火熬粥，熬得稠稠的，您刚好垫垫胃。”
聋老太太缓了大半天，脸色虽还泛着白，眼神却亮了些，抬手拍了拍傻柱手背：“傻柱子呦，不用忙了，让你一大爷陪我说说话就行。你回屋歇着，明儿再来看我也不迟。”
一大妈也帮着掖了掖被角，推了傻柱一把：“听老太太的，你跑前跑后累了一天，回去睡会儿。这儿有我和你大爷呢。”
傻柱瞅了瞅易中海沉得像铁块的脸，终究是“嗯”了一声，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叮嘱：“有啥动静您喊我，我耳朵尖。”
一大妈把屋里收拾一遍，才对易中海道：“我回屋拾掇拾掇衣裳，你陪着老太太说说话。”
屋里只剩易中海和聋老太太。
易中海往炕沿坐了坐，从口袋摸出经济烟，却没点，只在手里着烟盒，指节轻轻敲着。
炕那头的聋老太太先开了口，声音还带着些虚：“心里头压着事呢？”
易中海叹口气，把烟盒往桌上一放：“老太太，这院里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不就是贾张氏那搅家精？”
聋老太太哼了声，眼角皱纹拧成一团，“打她住进这院，就没见她干过件人事。”
“不光是她。”
易中海眉头皱得更紧，“是院里这风气。先前有傻柱在，许大茂那混小子还收敛些，可如今不一样了——郑银郑铜兄弟俩新来的，仗着人多，这几天没少挤兑傻柱，傻柱都吃了好几回暗亏了！”
聋老太太没接话，枯瘦的手指在炕席上轻轻敲着。她活了大半辈子，院里的弯弯绕绕哪能看不清？
易中海见她不吭声，又往前凑了凑：“老太太，我琢磨着，得再寻个可靠的。最好是收个徒弟，年轻力壮的，懂规矩，把他弄到中院来住。”
聋老太太抬眼瞅他：“你想让谁来？又想把谁弄走？”
“轧钢厂的牛大憨！新来的学徒工。”
易中海压低了声音，“牛大憨是接他老爹牛田的班，牛田前几个月病没了，家里现在只有一个老娘。我早就打听清楚了，牛大憨老实，孝顺，他老娘也是个老实本分的，靠得住。”
易中海缓了缓，继续说道：“至于中院把谁弄走，老太太，我觉得老吴家最合适。他是段工，和刘海中一个车间，跟咱们不是一路的。”
说完，他就定定看着老太太，等她回话。
他知道，凭自己七级钳工的身份，调不走一个段工，还得靠聋老太太递话给杨厂长。
屋里静了好一会儿，易中海没等来回应，心里渐渐发急：“老太太，这件事只有您能帮忙了……”
聋老太太抬手打断他：“说可以，但我有条件。”
易中海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堆着笑：“您说，只要我能办到。”
“下个星期，必须给傻柱相亲。”
聋老太太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股不容商量的劲儿。
“今儿这事儿，说到底，就是秦淮茹那妖精迷得他神魂颠倒。他要是成了家，有个知冷知热的媳妇管着，也不至于被人牵着鼻子走，更不会让贾张氏钻了空子。”
易中海的脸僵了僵，嘴上没说，心里却老大不乐意。
他打心眼儿里觉得秦淮茹好，勤快，孝顺；傻柱呢，听话，他说东傻柱不往西，这不正是最好的“养老配置”？要是给傻柱相了亲，新媳妇万一不懂事，或是跟秦淮茹不对付，往后的日子指不定要多糟心。
可他不能不应。聋老太太是院里的“定海神针”，杨厂长那边还得靠她开口，真把老太太惹恼了，他这计划怕是要泡汤。
“您说得是。”
易中海压下心里的不快，挤出个笑，“傻柱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成家了。上次您说的院子对面张大妈的侄女，这个星期就安排见一面。”
“这次一定要放在心上！”
聋老太太又叮嘱了句。
“您放心，我肯定上心。”
易中海赶紧应着，又说了几句宽心话，比如“您好好歇着，明儿我让一大妈给您炖鸡汤”，才起身告辞。
出了屋，易中海往自己屋走，一边走一边琢磨两全其美的办法——既不能违了老太太的意，又得保住秦淮茹这头的“指望”。
“一大爷？”旁边突然传来个声音，吓了他一跳。
转头一看，是秦淮茹站在自家院门口，手里还捏着块没缝完的补丁布。
“还没睡？”易中海收了心思，尽量让语气平和些。
“刚给棒梗缝完衣裳，听见您这边有动静，就出来看看。”秦淮茹眼睛红红的，“老太太好些了不？白天的事……都怪我，没拦住我妈。”
易中海摆了摆手：“跟你没关系，是贾张氏自己没规矩。”他左右看了看，小声道，“这里说话不方便，到院外说。”
易中海率先朝西合院外走去，在公共厕所角落老槐树底下站定——那是二人平时偷偷议事的“老地方”。
没等多久，秦淮茹就鬼鬼祟祟跟了过来。
天热，不远处公共厕所的臭味顺着风飘过来，秦淮茹下意识捂了捂鼻子：“一大爷，有什么事？”
“老太太下了最后通牒，下个星期一定得安排傻柱相亲。”
易中海压低声音：“后面全靠你了。院里只有傻柱真心帮你，你自己也得主动点，傻柱人真的很好。他相亲成功，你们家好日子就到头了。”
红着眼的秦淮茹抽噎着：“一大爷，您知道我婆婆是什么人，她哪能容我嫁给傻柱啊！”
“东旭没走多久，急不得。”易中海拍了拍她的胳膊，“等再过些年头，我想办法让你和傻柱把事办了。”
正说着，远处有个人影朝公共厕所走来。
易中海赶紧收尾：“傻柱和你结婚的事你放心，我会安排好。眼下最要紧的是，傻柱这次相亲不能成！”
他朝来人的方向努了努嘴，“来人了，你先回去。”
秦淮茹擦了擦红红眼睛：“好的，一大爷，我先回去了。”
转身往回走时，秦淮茹眼神里掠过一丝莫名的意味。
她一边走一边腹诽：傻柱那人邋里邋遢的，谁受得了？倒是跨院的李先天，斯斯文文的，看着倒还差不多。
夜风又起，吹得院角的老槐树“沙沙”响。易中海回屋关了门，把桌上的空碗往旁边挪了挪，灯影里，他的脸一半亮一半暗，眉峰紧锁着，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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