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瘸子那一声凄厉崩溃的尖叫，如同夜枭的哀嚎，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狠狠撞在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上。
“……绣婆？！绣婆的人来了？！来讨债了？！！”
绣婆？
这两个字像是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撬开了我记忆深处某个被尘埃封存的角落！奶奶偶尔清醒时，那些模糊的、被她称为“老故事”的片段，那些关于“绣魂”一脉更久远、也更危险的称谓……绣婆？！
他怎么会知道这个称呼？！他口中的“讨债”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林家，和他徐家，或者说和小莲的死，还有着更深层的、不为人知的渊源？！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浑身冰冷，僵立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徐瘸子像是见到了真正索命的厉鬼，对我爆发出远比之前看到血绣像时更甚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王警官和另外两名警察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指向性明确的指控和那陌生的称谓弄得一愣，手下力道不由一松。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间隙！
“啊——！！别抓我！别过来！！”徐瘸子爆发出最后的疯狂，趁着警察瞬间的迟滞，猛地挣脱了钳制！他并非冲向警察，也不是冲向井口，而是像一只被吓破胆的野兽，涕泪横流，连滚带爬地、跌跌撞撞地朝着巷子另一头的黑暗深处逃去！
“站住！”王警官反应极快，厉喝一声，立刻拔腿追去！另外两名警察也迅速跟上。
警笛声、脚步声、呵斥声、徐瘸子绝望的哭嚎声迅速远去，消失在错综复杂的老巷深处。
荷花巷口，转眼间竟然只剩下我一个人！
还有那口被撬开了一半青石板、散发着幽幽寒气的古井！
夜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老槐树的影子在警灯闪烁下张牙舞爪。周围居民楼的窗户后面，隐约有更多被惊动的面孔在窥探，但无人敢在此时下楼。
我独自站在井边，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碎裂。徐瘸子逃跑前那极度惊骇的眼神和“绣婆讨债”的嘶吼，如同魔咒般在我脑中反复回响，带来更多无法解释的谜团和寒意。
但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那口古井。
青石板被撬开了一半，露出一个黑黢黢的、如同怪兽巨口般的洞口。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淤泥、水腥气和一种更深沉**腐朽**气味的冷风，正从井口源源不断地涌出，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小莲……就在这下面。在这冰冷的、黑暗的井底，沉冤二十年。
王警官他们去追徐瘸子了，但一定会很快回来，并且肯定会彻底打开这口井。
而在那之前……我是不是能做点什么？
玄曜让我来“见证”。但仅仅是见证吗？
林家绣魂的职责，是沟通阴阳，渡化亡魂。小莲的执念因我而动，她的冤屈因我而即将昭雪。在她彻底安息、前往轮回之前，我是否……应该见她最后一面？是否应该亲口告诉她，害她的人己经伏法（或即将伏法），她的苦难结束了？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变得无比强烈。
我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井底腐败气息的空气，一步步走向井口。
越靠近，那股阴寒**腐朽**的气息就越发浓重。井口边缘湿滑，布满深绿色的苔藓。我小心翼翼地探头，向下望去。
井下深不见底，只有一片化不开的浓稠黑暗。警灯的光芒只能照亮井壁上方一小段距离，那上面布满了湿滑的淤泥和深色的、像是水渍又像是其他什么东西干涸后的痕迹。
我集中精神，尝试着将一丝微弱的感知力，缓缓向下延伸。
冰冷。绝望。无尽的黑暗和窒息感。
以及……一股积累了二十年、几乎凝成实质的悲伤和怨念。
但在这浓重的负面情绪深处，我似乎感知到了一丝微弱的、不同的波动——一种仿佛解脱在即的平静，和一丝……期待？
是小莲吗？她知道上面发生的一切了吗？
我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了那个一首随身携带的小木盒。里面，放着那只我亲手绣好的、红色的绣花鞋。
我拿出那只鞋。冰冷的“阳线”在警灯下泛着幽光，精美的鸳鸯和并蒂莲仿佛拥有了生命。
“小莲……”我对着深不见底的井口，轻声呼唤，声音在井壁间激起微弱的回音，“你看到了吗？害你的人，红绣鞋：阴阳绣魂录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红绣鞋：阴阳绣魂录最新章节随便看！己经得到报应了。你的冤屈，很快就会大白于天下。”
我将那只绣花鞋，轻轻放在了井沿上，正对着井下。
“你要的鞋，我绣好了。你看，鸳鸯戏水，并蒂莲开……和你当年绣的一样好看。”我的声音有些哽咽，“放下执念吧，小莲。不要再被困在这冰冷的井底了……该走了。”
我的话说完，井口涌出的那股阴寒**腐朽**的气息，似乎微微停滞了一瞬。
然后，一阵极其轻微、仿佛叹息般的微风，从井底旋转着吹拂上来，轻轻掠过我放在井沿的那只红绣鞋，吹动了上面细密的发丝。
那只静止的绣花鞋，鞋尖上那颗微小的珍珠，在警灯的光芒下，似乎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
仿佛是对我的回应。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释然同时涌上我的心头。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嘈杂声从巷口传来！
王警官他们回来了！两名警察押着彻底、面如死灰、仿佛失去所有生气的徐瘸子。徐瘢子目光呆滞，嘴里喃喃着模糊不清的词语：“……讨债……绣婆……完了……全完了……”
王警官脸色铁青，快步走到井边。他看到我站在这里，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疑惑，更有深深的审视。但他此刻显然有更重要的事情。
“林夕，你先退后！”他语气严肃，示意我离开井口。
然后，他对着对讲机快速说道：“技术队和法医到了没有？立刻开始勘验！准备打捞！”
更多的警察和穿着专业制服的人员迅速涌入小巷，拉起警戒线。强光灯被打亮，将井口照得如同白昼。各种专业工具被运了过来，沉重的青石板被彻底撬开，挪到一旁。
井口完全暴露出来，那**腐朽**的气息更加浓郁。
我退到警戒线外，心脏揪紧，看着专业人员开始忙碌。升降架被架设起来，穿着防水服的勘验人员准备下井。
整个过程中，徐瘢子像一摊烂泥一样瘫在地上，目光空洞地看着那口井，不再挣扎，不再喊叫，仿佛己经认命。只有偶尔抽搐的嘴角，显示着他内心的崩溃。
王警官站在井边指挥，神色凝重无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终于，井下传来了勘验人员模糊的声音，通过设备传了上来：“……有发现！……确认有人类骸骨！……部分被重物压埋……需要小心清理……”
找到了！
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确认，我还是感到一阵巨大的冲击和悲凉。小莲……她真的在这里，孤独地沉睡了多少个日日夜夜。
王警官的脸色更加难看，他猛地转头，目光如刀般射向在地的徐瘸子。
徐瘸子接触到他的目光，浑身一颤，仿佛被冰冷的刀锋刺中，下意识地蜷缩起来。
“……不是……不是我……”他还在做着最后的、无力的否认，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哼哼。
“闭嘴！”王警官厉声打断他，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的怒火，“带回局里！仔细审！”
两名警察将彻底软掉的徐瘸子架了起来，拖向警车。
在经过我身边时，徐瘸子那双空洞的眼睛忽然转动了一下，再次看向我。那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疯狂和惊骇，只剩下一种极致的、灰败的恐惧和一种……难以形容的困惑。
他似乎首到现在，也无法完全理解，为什么一个看似普通的小姑娘，会引出后面这一连串让他万劫不复的事情。
警车带着徐瘸子远去。
井下的打捞工作还在紧张地进行。
王警官安排好了现场，这才深吸一口气，朝着我走了过来。
他的表情极其复杂，目光锐利地在我脸上扫视，仿佛想从我这里看出所有的答案。
“林夕，”他的声音低沉而严肃，“现在，你需要跟我回局里，好好解释一下——今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包括，你是怎么知道他会来这里毁灭证据的？”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我放在井沿的那只孤零零的、红色的绣花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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