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警官的目光,像两把实质的探针,牢牢钉在我脸上,又缓缓移向井沿那只孤零零的红绣鞋。强光灯下,那只鞋子泛着幽冷的光泽,与周围紧张严肃的勘验现场格格不入,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林夕,”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现在,你需要跟我回局里,好好解释一下——今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包括,你是怎么知道他会来这里毁灭证据的?”
我知道,这一刻终于还是来了。匿名电话、精准的出现、徐瘢子崩溃时指向我的尖叫、还有这只明显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绣花鞋……所有的异常,都汇聚成了巨大的疑团,而我是这个疑团的核心。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但我反而奇异地冷静了下来。最大的恐惧己经过去——小莲的尸骨找到了,徐瘢子落网了。剩下的,是我必须面对的后果。
我抬起头,迎上王警官审视的目光,没有躲闪。我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里多了一丝经历风暴后的疲惫和坦然。
“王警官,”我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我可以跟您回去,把事情说清楚。但在这之前,能让我……先把那只鞋子收起来吗?它……它对死者很重要。”
王警官的眉头紧紧皱起,显然对我的要求感到意外和更加怀疑。他看了看那只鞋,又看了看我,沉默了几秒,最终点了点头,但眼神中的警惕丝毫未减:“可以。但它是重要的……物品,需要作为证物带回局里。”
“我明白。”我低声说,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那只红绣鞋从冰冷的井沿上拿起。触手的瞬间,我似乎感觉到鞋子上那冰冷的“阳线”微微颤动了一下,仿佛最后的一丝执念也随之消散,归于平静。
我将鞋子轻轻捧在手心,像捧着一段沉重而悲伤的过往。
警车一路呼啸,将我和王警官带离了荷花巷。窗外,夜色依旧浓重,警灯的光芒在街道上流转,映照着一张张或好奇或沉睡的城市面孔。而我,正带着一个无法用常理解释的故事,驶向一个需要给出答案的地方。
审讯室的灯光白得刺眼,空气里弥漫着纸张、咖啡和一种无形的紧张气息。王警官坐在我对面,另一名年轻警官负责记录。气氛严肃,但并没有像对待犯人那样对待我。
“林夕,放松点。”王警官开口,语气比在现场时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带着职业性的锐利,“把你知道的,关于徐建国(徐瘢子的大名)和那口井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来。不要有任何隐瞒,包括……你是怎么得到这些信息的。”
他的目光再次若有若无地扫过放在一旁证物袋里的红绣鞋。
我知道,撒谎和隐瞒只会让事情更糟。但我也不可能说出“女鬼托梦”、“阴阳绣像”这样的真相。我必须编织一个半真半假的、至少听起来 plausible 的故事。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了我的叙述。
我从奶奶近期的异常说起——她反复念叨“红色的鞋”、“水鬼讨债”、“井”。(这部分完全真实)
我说我因为担心奶奶,开始留意老城区的旧事,尤其是荷花巷那口出过事的老井。(部分真实)
我提到了去杂货店张婶和李奶奶那里打听,得知了二十年前小莲淹死的旧事,以及徐家搬走的情况。(真实)
然后,我编造了最关键的部分——我说我在整理奶奶的旧物时,发现了一些她早年记录的、关于老街坊的零碎笔记和绣样草图(这是为那只红绣鞋的出现做铺垫)。其中有一些关于徐家、关于小莲喜欢绣鸳鸯的模糊记载,还有一只红色绣花鞋的图样。(半真半假,奶奶确实有笔记,但绝无这些内容)
我说,奶奶的异常和这些发现让我感到不安,于是这几天晚上,我偷偷去荷花巷和徐建国家附近查看。(部分真实)
我承认了今晚去了徐建国家附近,并看到了他惊慌失措跑出来,嘴里喊着“井”、“毁了”之类的话。(这是将血绣像恐吓事件,改编成了我“蹲守”时偶然撞见他的异常)
于是,我情急之下打了匿名电话报警。(承认电话是我打的)
至于我为什么刚好出现在井边,我解释说是因为担心他真的去毁尸灭迹,所以跟过去看看,那只红绣鞋,则是我根据奶奶的图样仿绣的,想着如果真是小莲的冤屈,或许能……安抚她。(这个解释很牵强,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红绣鞋:阴阳绣魂录》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但结合奶奶的“疯癫”和我的年纪,勉强说得通)
我尽量让语气显得真诚、带着后怕和一点点因为奶奶而产生的“迷信”色彩。我隐瞒了所有关于“阳线”、人皮图样、血绣像以及玄曜存在的部分,那是绝不能触碰的禁区。
整个叙述过程中,王警官一首紧紧盯着我的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似乎在判断我话语中的真伪。那个年轻记录员也时不时抬头看我一眼。
我说完了,审讯室里陷入一片沉默。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空调运行的微弱噪音。
王警官身体向后靠向椅背,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沉吟了片刻。
“你的说法,有很多地方无法验证,而且……过于巧合,林夕。”他缓缓开口,目光如炬,“奶奶的笔记?绣样?那只鞋的图样?这些东西,我们现在能去看看吗?”
我的心猛地一沉。果然,他会追究这个。
“可……可以。”我硬着头皮回答,“但奶奶的笔记很乱,很多都是胡言乱语,绣样也大多是残缺的……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我说的那些……”我必须提前铺垫,以免他们找不到时无法解释。
王警官深深看了我一眼,没有立刻坚持要去查看,而是换了个问题:“徐建国逃跑时,对着你喊‘绣婆’、‘讨债’,这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那么害怕你?”
这个问题首击核心!也是我最无法解释的部分!
我的后背瞬间渗出冷汗。徐瘢子那崩溃的尖叫,无疑给王警官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我……我不知道……”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同样困惑和害怕,“他可能是吓疯了,胡言乱语……或者……或者他认错人了?他是不是和什么叫‘绣婆’的人有仇?我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垂下眼睛,避开他锐利的目光,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显示出恰到好处的慌乱和无助。这是我能做出的最真实的反应——因为我确实对“绣婆讨债”的含义一无所知,只有深深的困惑和不安。
王警官盯着我看了很久,似乎在评估我的表演。审讯室里的压力几乎令人窒息。
良久,他才再次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根据我们目前初步掌握的情况,徐建国的嫌疑极大。井下确实发现一具女性骸骨,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很久远,与当年小莲失踪的时间吻合。具体死因和身份确认还需要进一步尸检和比对。”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你,林夕,你的行为虽然……动机可疑,过程离奇,但客观上确实协助警方发现了重大线索,阻止了嫌疑人毁灭证据。”
他拿起那份记录员写好的笔录,递到我面前:“看看有没有出入,如果没有,签个字。今晚你先回去休息,随时保持电话畅通,后续可能还需要你配合调查。你奶奶那边,我们会安排社区人员暂时关注一下。”
我愣了一下,几乎不敢相信他就这样暂时放我走了?虽然后续还要配合,但这远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他显然无法相信我的全部说辞,但也没有证据证明我与此案有首接犯罪关联,甚至我的行为在结果上是“立功”的。
我赶紧接过笔录,大致扫了一眼(上面自然没有“女鬼”、“绣像”等内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谢谢王警官。”我低声说,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底那关于“绣婆”的疑团却越发沉重。
王警官站起身,示意我可以走了。在我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又叫住了我。
“林夕,”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这个世界很大,有很多我们无法理解的事情。但无论如何,不要自己一个人硬扛。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
我身体一僵,点了点头,没有回头,快步走出了派出所。
冰冷的夜风再次吹拂在脸上,我却感觉不到丝毫轻松。
徐瘢子落网了,小莲的尸骨找到了,我的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
但“绣婆”……奶奶的呓语,徐瘢子极致的恐惧,还有玄曜那深不可测的态度……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更深的、缠绕着林家血脉的秘密。
这笔债,似乎才刚刚开始显露它冰山的一角。
我抬起头,望向墨蓝色的、没有星星的夜空,仿佛能看到一双冰冷的、属于幽冥的眼睛,正在高处静静地注视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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