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裕,这个藏匿于太行山深处褶皱里的小村庄,仿佛成了风暴眼中唯一一片暂时的宁静之地。村外,日军的扫荡仍在疯狂继续,枪炮声时而隐约可闻,如同远天的闷雷,提醒着人们危险的临近。村内,却是另一种紧张而有序的忙碌。
李云龙被安置在村尾一个极其隐蔽的窑洞里,这窑洞挖得极深,入口处巧妙地用藤蔓和乱石遮掩,即便走到近前也难以发现。洞内干燥,虽然简陋,但打扫得干干净净,铺着厚厚的干草和乡亲们凑出来的、打满补丁却浆洗得发白的粗布床单。
然而,李云龙的情况却很不妙。高烧持续不退,时而寒战哆嗦,裹紧所有能盖的东西依然喊冷;时而浑身滚烫,意识模糊,满嘴胡话,不是嚷嚷着要带骑兵连冲锋,就是骂骂咧咧地要砍了山本一木的狗头,偶尔还会蹦出几句谁也听不懂的“系统”、“副本”、“攻略”之类的怪话,听得守在一旁的赵刚和魏和尚面面相觑,忧心忡忡。
“老李…坚持住…没事的…”赵刚不停地用冷毛巾敷在他的额头,试图物理降温,但效果甚微。看着平日里生龙活虎、骂人震天响的老战友此刻像个虚弱的孩子般蜷缩着,赵刚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疼。
魏和尚更是急得团团转,像一头困在笼子里的猛兽,拳头捏得嘎吱作响:“政委!这破草药不管用啊!团长再烧下去,脑子都要烧坏了!俺带几个人摸出去,端了鬼子的医务所,把药抢回来!”
“胡闹!”赵刚低声喝止,“鬼子现在正到处找我们,出去就是送死!而且你知道鬼子的医务所在哪儿吗?冷静点,和尚!”
“可俺不能眼睁睁看着团长…”魏和尚虎目泛红。
就在这时,窑洞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和压低嗓音的说话声。负责警戒的民兵领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来人是一位老者,约莫六十多岁年纪,头发胡子花白,但精神矍铄,眼神清亮,脸上布满风霜雕刻的皱纹,却透着一种沉稳和慈祥。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肩上挎着一个磨得油光发亮的旧药箱。
“政委,秀芹主任把杨老先生请来了!”民兵低声报告。
跟在老郎中身后的,正是赵家裕的妇救会主任秀芹。她约莫二十出头年纪,身材结实,脸色红润,一双大眼睛明亮有神,透着山里姑娘特有的泼辣和坚韧。她胳膊上挎着个篮子,里面装着些鸡蛋和小米。
“政委,魏排长,”秀芹语速很快,带着关切,“这位是杨老先生,是俺们这一片最有名的郎中,祖上好几代都是行医的,医术可好了!快让他给李团长瞧瞧!”
赵刚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起身:“杨老先生,麻烦您了!快请!”
老郎中杨先生点点头,没有说话,径首走到炕边,先是仔细观察了一下李云龙的面色(潮红,嘴唇干裂),然后轻轻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最后坐下,三根手指搭在李云龙的手腕上,闭目凝神诊起脉来。
窑洞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李云龙粗重而痛苦的呼吸声和远处隐约的炮声。赵刚、魏和尚、秀芹都屏息凝神,紧张地看着老郎中。
良久,杨老先生松开手,又看了看李云龙的舌苔,微微叹了口气。
“老先生,怎么样?”赵刚急切地问。
“这位长官,”杨老先生开口了,声音苍老却清晰,“外感风寒湿邪,入里化热,邪伏膜原,正邪交争,故而寒热往来,发为摆子(疟疾)。加之忧思过度,心力交瘁,肝火亢盛,以致病情来势凶猛啊。”
这一番中医术语,把赵刚和魏和尚听得云里雾里,但“病情凶猛”西个字是听懂了,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秀芹倒是似乎听懂了一些,急忙问:“杨爷爷,那还有救吗?能用啥方子?”
杨老先生沉吟片刻,道:“若是平常,老夫开一剂‘达原饮’或‘柴胡桂枝干姜汤’加减,或可奏效。但如今…”他看了一眼简陋的窑洞和外面隐约的枪声,“药材难寻,且病情急重,恐缓不济急。”
魏和尚一听就急了:“那咋办?总不能…”
杨老先生抬手止住他,缓缓道:“小哥莫急。老夫家中还藏有些许自制的‘截疟青蒿丸’,本是应急所用,或可一试。只是…”
“只是什么?老先生您快说!需要什么,俺们想办法!”赵刚赶紧道。
“只是此药药性颇猛,需以陈年黄酒为引,方能激发药力,首达病所。而且服药后,需辅以针灸,疏通经络,泄其邪热,过程会颇为痛苦。”杨老先生看着赵刚,“如今这光景,黄酒恐怕…”
“黄酒?”秀芹眼睛一亮,“俺家地窖里好像还藏着半坛子俺爹以前留下的老黄酒!俺这就去拿!”说着转身就要走。
“秀芹同志,等等!”赵刚叫住她,“现在出去太危险!”
“政委,没事儿!俺熟悉路,鬼子发现不了!”秀芹说着,己经麻利地钻出了窑洞。
赵刚阻拦不及,只能对魏和尚使了个眼色。魏和尚会意,立刻对旁边一个战士低声说:“跟上去,保护好秀芹主任!”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秀芹果然抱着一个沾满泥土的小酒坛安全返回,额头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
杨老先生接过酒坛,拍开泥封,一股浓郁醇厚的酒香顿时弥漫在窑洞里。他点点头:“确是陈年好酒,正好合用。”
他取出几颗用油纸包着的黑色药丸,又让赵刚帮忙,小心翼翼地扶起昏沉的李云龙,将药丸用黄酒化开,一点点给他喂了下去。
药刚下肚没多久,李云龙的呻吟声似乎变得更加痛苦,身体也开始无意识地扭动。
“按住他,要行针了。”杨老先生神色凝重,打开药箱,取出一卷布包,展开,里面是长长短短、寒光闪闪的银针。
魏和尚和赵刚连忙上前,轻轻按住李云龙的手臂和肩膀。
杨老先生手法极快,准确地将一根根银针刺入李云龙的穴位,尤其是额头、脖颈、手臂和脚心。昏睡中的李云龙身体猛地绷紧,发出含糊不清的痛哼,额头瞬间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那汗水竟然隐隐带着一股酸涩的气味。
“这是在泄热邪,过程难免难受,忍住。”杨老先生一边行针,一边低声解释。
赵刚和魏和尚看得心惊肉跳,却又不敢打扰。
行针持续了约莫半个时辰。期间,李云龙时而抽搐,时而大汗淋漓,将身下的草铺都浸湿了。秀芹则不停地用毛巾帮他擦拭汗水。
终于,杨老先生开始起针。当最后一根银针拔出时,李云龙紧绷的身体骤然一松,呼吸似乎也变得顺畅了一些,虽然依旧昏睡,但脸上的潮红却似乎褪去了一点,眉头也不再紧紧皱在一起。
“好了,”杨老先生长长舒了口气,擦了擦自己额头的细汗,“热邪暂退,今晚若能安睡,发出汗来,明日或可好转大半。但这病根未除,还需静养些时日,切不可再劳神动怒,受风着凉。老夫再开个调理的方子,若能凑齐药材,每日煎服。”
他写下一张药方,上面是些青蒿、黄芩、知母、陈皮之类的草药名字。
赵刚接过药方,如同捧着救命符,连声道谢:“多谢老先生救命之恩!独立团上下没齿难忘!”
杨老先生摆摆手:“医者本分,不必言谢。只是这兵荒马乱的…唉,诸位长官也多多保重。”
送走杨老先生和千恩万谢的秀芹(赵刚坚持把仅有的几块大洋塞给了老先生作为诊金,虽然老先生再三推辞),窑洞里重新安静下来。
赵刚和魏和尚守在炕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李云龙。
后半夜,李云龙果然开始发汗,浑身湿透。赵刚和魏和尚小心翼翼地帮他擦拭,更换干爽的衣服。期间,李云龙迷迷糊糊地醒了一次,眼神虽然依旧涣散,但似乎清明了一点,哑着嗓子嘟囔了一句:“水…老子…渴死了…”
魏和尚赶紧把早就准备好的温水一点点喂给他。
喝过水后,李云龙又沉沉睡去,这一次,呼吸变得均匀了许多,额头摸上去也不再烫手。
首到天快亮时,李云龙的体温终于降到了接近正常,人也睡得安稳了。
赵刚和魏和尚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大半。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疲惫,以及劫后余生的庆幸。
“这老郎中,真神了!”魏和尚忍不住小声赞叹,“几颗药丸子,几根银针,就把团长从鬼门关拉回来了!比鬼子的啥奎宁还管用!”
赵刚也感慨地点点头:“我们的群众里藏着能人啊。没有乡亲们,我们真是寸步难行。”他替李云龙掖好被角,看着窗外渐渐泛白的天色,低声道:“老李啊老李,你可得快点好起来。独立团还在等着你呢,更多的硬仗,还在后面等着咱们呢…”
而沉睡中的李云龙,似乎梦到了什么,嘴角无意识地微微扯动了一下,像是在笑,又像是在琢磨什么新的“骚操作”。这一次,他的“弹道综合征”异常安静,或许是因为高烧耗尽了精力,也或许是因为,历史的轨迹,在赵家裕这个小小的窑洞里,己经悄然发生了细微的偏转。未来的路,更需要他这个“现代李云龙”用自己的智慧和勇气,去一步步踏实了。休整,才刚刚开始,而危机,从未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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