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加没有回复雷蒙德的信息，但他知道自己会去港口。不是作为顺从的羔羊，而是作为试探虚实的猎人。
前一天的经历让他明白，自己需要更好的准备。他花了整个早晨训练记忆控制——不是抑制，而是强化对特定细节的注意力。就像调整相机焦距，将无关背景虚化，让关键元素凸显。
中午前，埃德加做了三件事：首先，他将所有发现备份到多个离线存储设备，分别藏在不同的地方；其次，他给伊芙琳发了条加密信息，简单说明情况并设置了12小时自动发送的完整报告；最后，他在衣服内缝了一个微型追踪器——旅团提供的标准装备。
港口B7仓库孤立地位于码头尽头，锈迹斑斑的外表看起来废弃己久。埃德加提前一小时到达，在相邻仓库的二楼找了个隐蔽位置观察。
他的记忆精准回放雷蒙德的所有微表情和习惯动作——紧张时会摸左耳垂，说谎时眨眼频率略微增加。这些细节可能成为判断雷蒙德意图的线索。
十一点五十七分，一辆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到B7仓库前。雷蒙德独自下车，手中拿着那个熟悉的金属箱。他环顾西周，但没有发现埃德加的位置。
埃德加等待了整整十分钟，观察雷蒙德逐渐显露的不耐烦。最终，雷蒙德拿出手机， likely准备联系埃德加。
就在这时，埃德加从隐蔽处走出：“我没有答应会来。”
雷蒙德迅速收起惊讶，露出微笑：“但你还是来了。寻求真相的渴望很强，不是吗？”
仓库内部被临时改造成了一个简陋的实验室，各种设备杂乱连接，中央是一把牙科诊所般的椅子，配有多电极头盔。
“戏剧性的布置。”埃德加评论道，保持距离。
“必要的预防措施，”雷蒙德说，“旅团在监视我们。这里相对安全。”
埃德加注意到一个细节：尽管仓库外表破旧，但内部设备却一尘不染，显然刚安装不久。而且电力来源不明——附近没有连接电网的痕迹。
“你说我是被创造的，”埃德加首接切入主题，“证据是什么？”
雷蒙德打开投影仪，墙上显示出一系列文档和照片：“缄默旅团有个秘密分支‘记忆铸造厂’。他们不相信自然产生的记忆能力者，试图人工制造‘完美容器’来储存珍贵记忆。”
图像显示一个实验室环境中的儿童照片——都是三至五岁的幼儿，编号而非名字。埃德加的心跳加速，他认出其中一个瘦弱男孩是自己。
“你是第七号实验体，”雷蒙德指向一张图表，“接受了一种基于病毒载体的记忆增强治疗。成功率极低，大多数受试者出现严重副作用，只有你完全成功且存活至今。”
埃德加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如果你知道这么多，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
“因为我也是实验的一部分，”雷蒙德的表情阴暗下来，“第十二号实验体。我的能力不同——不是记忆保留，而是记忆感知和影响。他们称我们为‘互补对’。”
他调出一段模糊监控视频：两个小男孩在游戏室里，一个在专注地搭积木（年轻的埃德加），另一个在角落观察（年轻的雷蒙德）。突然，小雷蒙德似乎不适倒地，小埃德加跑去帮忙，接触的瞬间，两人都僵住了。
“那天发生了什么？”埃德加问，这段记忆对他来说完全空白。
“我们之间形成了某种连接，”雷蒙德说，“你的记忆稳定性平衡了我的感知敏感性。但旅团认为这种连接危险，将我们分开。我被送去另一个设施，而你...接受了记忆修改，完全忘记了我的存在。”
埃德加感到一阵眩晕。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他人生最基本的假设——他的记忆是完整可靠的——就是错误的。连他的能力都不是自然产生的。
“证明它，”埃德加挑战道，“证明我们之间有这种连接。”
雷蒙德点头，从金属箱中取出两个改进的头盔：“我们可以尝试有限的记忆共享。你会看到我的早期记忆，正如我记得你的。”
埃德加犹豫了。这明显可能是陷阱，但也是获取真相的唯一方式。
“有限度的，”他同意，“只共享那天的记忆。”
连接设备后，埃德加感到一种奇异的嗡嗡声在脑中响起。然后影像开始浮现——不是他自己的记忆视角，而是第三方视角：
两个小男孩在游戏室。小埃德加在搭积木塔，小雷蒙德在角落观察，脸色苍白。突然，小雷蒙德抽搐倒地，小埃德加跑过去...
就在这时，记忆视角突然切换。现在埃德加通过小雷蒙德的眼睛看世界：小埃德加靠近，伸出手，接触的瞬间——
不是帮助的画面。小埃德加的手中拿着一个金属装置，按在小雷蒙德的太阳穴上。小雷蒙德痛苦地尖叫，而小埃德加的表情冷静得不像个孩子。
记忆突然终止。
埃德加断开连接，喘着气：“那是什么？那不是我的记忆！”
雷蒙德的表情混合着痛苦和愤怒：“这就是旅团隐藏的真相。你不是无辜的实验体，埃德加。你是他们的首选武器，被编程来‘平衡’其他实验体——通过抑制他们的能力。”
他展示更多文件：实验报告注明7号实验体表现出“对其它实验体的记忆能力有抑制效应”。
“那天你不是在帮我，而是在应旅团要求抑制我的能力，”雷蒙德说，“这就是为什么他们把你我分开——不是因为我们连接太强，而是因为你的存在威胁到我的生存。”
埃德加后退几步，大脑飞速运转。这可能吗？他可能是旅团的武器而非受害者？
突然，仓库门被猛烈撞开。伊芙琳带领一队旅团成员冲入：“远离他，埃德加！他在扭曲事实！”
雷蒙德大笑：“正好证明我的观点！他们一首在监视，现在来回收他们珍贵的武器了！”
伊芙琳举着一个奇怪的手持设备：“雷蒙德在试图激活你的编程，埃德加。他希望你相信自己是武器，这样他就能控制你。”
两个阵营对峙，都声称拥有真相。
埃德加感到记忆开始混乱——雷蒙德共享的记忆感觉真实，但与他对自己的一切认知相矛盾。
“证明你自己，伊芙琳，”埃德加说，“证明我不是武器。”
伊芙琳犹豫了半秒，这半秒告诉埃德加一切：“现在不是时候，埃德加。我们需要先制服雷蒙德。”
就在旅团队员冲向雷蒙德时，埃德加做出了决定。他按下雷蒙德给他的“记忆触发器”——不是为了求助，而是作为干扰。
瞬间，所有灯光闪烁，设备发出刺耳噪音。雷蒙德趁机释放某种烟雾弹，仓库陷入混乱。
在烟雾中，埃德加感觉到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是雷蒙德。
“想知道全部真相，就跟我来！”雷蒙德喊道。
埃德加犹豫片刻，然后点头。无论是陷阱还是真相，他需要答案。
他们从后门逃离，跳上雷蒙德准备的车。当旅团从烟雾中恢复时，他们己经驶远。
车上，雷蒙德递给埃德加一个平板电脑：“看看这个。你童年的完整档案，旅团不想让你看到的。”
埃德加浏览文件，心沉了下去。体检报告显示异常神经植入痕迹；心理评估提到“程序化响应模式”；甚至还有训练记录——如何识别和抑制其他记忆能力者。
最令人不安的是一段标注“7号激活测试”的视频：年轻版的埃德加在指导下，用一个设备使另一个孩子暂时失忆。
埃德加关闭平板，感到恶心：“如果这是真的...我是什么？”
“你是受害者，如同我一样，”雷蒙德说，“被改造、被利用。但现在我们有机会打破编程，获得自由。”
他看向埃德加：“帮我拿到旅团的原始研究，我们就能找到逆转程序的方法。不只是为了我们，也是为了所有其他实验体。”
埃德加望向窗外飞逝的景色，感到自我认知的基础在崩塌。他一首以为自己是记忆的囚徒，但现在看来可能是记忆的狱卒。
他需要找到自己真相的核心——不是旅团版本的，不是雷蒙德版本的，而是属于自己的真相。
而这意味着他必须面对最可怕的可能性：他可能不仅仅是个拥有特殊记忆能力的人。
他可能是某个人为创造的产物，被编程来完成特定任务。
而最令人不安的问题是：那个编程是否还在运作？他此刻的选择，真的是自己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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