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柳家厨房的烟囱就冒出了袅袅炊烟。李氏蹲在灶台前，手里攥着一把晒干的艾草，叶片边缘有些发脆，凑近闻能嗅到一股辛辣的草木香 —— 这是昨天她特意去镇东头的草药铺买的，铺子里的老掌柜说，艾草能驱邪避祟，若是遇到不干净的东西，把艾草加在饭菜里，对方一吃就会现原形。
“妈，您在做什么呢？” 杨翠翠端着木盆走进厨房，盆里是刚洗好的衣裳，水珠顺着盆沿往下滴，在青石板上砸出小小的湿痕。她看到李氏手里的艾草，皱了皱眉，“这艾草这么呛，加在饭菜里能吃吗？”
李氏手忙脚乱地把艾草藏到身后，脸上挤出一丝不自然的笑：“没…… 没什么，就是想着天快冷了，加点艾草能驱驱寒。你别管了，去把衣裳晾了吧，等会儿云溪和你爹该起床吃饭了。”
杨翠翠看着她躲闪的眼神，心里瞬间明白了 —— 李氏是想用艾草试探白灵。自那天柳云溪从赵猎户家回来后，柳家就暂时恢复了平静：杨翠翠被柳云溪劝回了柳家，虽仍对撞灵心存芥蒂，却也不再提和离的事；白灵依旧住在西厢房，每日帮着打理家务、照看药铺，只是很少再和柳云溪单独相处。可柳家父母心里的疙瘩，却始终没解开 —— 尤其是李氏，自从知道白灵是狐仙后，夜里总睡不安稳，总觉得窗外有影子晃，连带着看白灵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警惕。
“妈，您别这样。” 杨翠翠放下木盆，走到李氏身边，声音放轻了些，“就算白灵是狐仙，可她至今没害过我们。您这样试探她，要是被她发现了，反而会伤了和气。”
“伤和气？” 李氏冷笑一声，把艾草往灶台上一扔，声音压低了些，却满是焦虑，“我这是为了咱们柳家好！你以为狐仙真的那么好心？她留在云溪身边，指不定哪天就会害了他！我用艾草试试她，也是想求个安心 —— 要是她真是好的，吃了艾草也没事；要是她心怀不轨，现了原形，咱们也好早做打算！”
杨翠翠还想劝，却听到院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 是白灵早起去井边挑水回来了。她穿着那件浅青色的布裙，肩上扛着扁担，两只水桶晃悠悠的，桶里的水却没洒出来多少。看到厨房里的两人，她脚步顿了顿，还是走了过来，把水桶放在灶台边：“李婶，杨姑娘，我挑了些干净的水，您看够不够用。”
李氏慌忙把艾草往灶膛里塞了塞，用柴火盖住，脸上强装镇定：“够了够了，辛苦你了。你快去歇会儿吧，早饭马上就好。”
白灵的目光在灶台边扫了一圈，鼻尖微动 —— 空气中除了饭菜的香气，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艾草味，而且是经过高温炙烤后，带着焦糊的气息。她心里瞬间明白了什么，却没点破，只是点了点头：“没事，我再去把院子扫了。” 说完，便拿起墙角的扫帚，转身走出了厨房。
看着她的背影，李氏松了口气，却又更紧张了：“你看她刚才那模样，是不是己经察觉了？”
“应该没有吧。” 杨翠翠也有些不确定，“她要是察觉了，肯定会有反应的。妈，要不咱们还是算了吧，别试探了。”
“不行！” 李氏态度坚决，“今天这艾草，必须让她吃下去！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是不是真心留在柳家！”
说话间，柳父柳建国扛着锄头从外面回来 —— 他一大早去了后院的菜畦，说是看看青菜长势，实则是想暗中观察白灵的动静。刚走进院子，就看到白灵正弯腰扫地，动作轻柔，扫帚划过青石板的声音很轻，连落在地上的梧桐叶都被扫得整整齐齐，没半点慌乱的模样。
“爹，您回来了。” 白灵看到他，停下手里的活，微微颔首，“早饭快好了，您先去堂屋歇会儿吧。”
柳建国 “嗯” 了一声，目光却在她身上细细打量 —— 白灵穿着粗布裙，手上沾了些灰尘，看起来和寻常农家女子没两样，可他一想到 “狐仙” 两个字，就觉得后背发紧。他记得年轻时听老人们说，狐仙最会伪装，能化形迷惑人，可只要遇到驱邪的东西，就会露出破绽。昨天他和李氏商量了半宿，才决定让李氏用艾草试探，自己则暗中观察，看看白灵会不会有异常。
“你扫完地，也赶紧过来吃饭吧。” 柳建国说完，便扛着锄头往堂屋走，路过厨房时，还特意往里面看了一眼，见李氏正往粥锅里撒着什么，心里便有了数。
早饭很快就做好了 —— 一锅小米粥，一碟炒青菜，还有几个白面馒头。李氏端着粥锅往堂屋走时，特意给白灵盛了一碗，碗底还藏了些切碎的艾草末，是她刚才趁着没人注意，偷偷加进去的。
“白姑娘，快尝尝我煮的粥，加了点艾草，驱寒的。” 李氏把粥碗递到白灵面前，眼神紧紧盯着她的脸，生怕错过任何一丝异常。
柳云溪也坐在桌旁，刚端起粥碗，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艾草味，皱了皱眉：“妈，您怎么在粥里加艾草了？这味道怪怪的。”
“哎呀，天快冷了，加艾草能驱寒嘛。” 李氏连忙打圆场，又催着白灵，“白姑娘，你快尝尝，看好不好喝。”
白灵看着递到面前的粥碗，鼻尖萦绕着艾草的辛辣味 —— 这味道对寻常人来说或许只是难闻，可对她这种修行千年的狐仙来说，却像细小的针，刺得鼻腔发痒。她知道李氏是在试探自己，若是首接拒绝，反而会让他们更怀疑；若是喝了，艾草的气息又会让她体内的灵力有些紊乱。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接过了粥碗，轻声说：“多谢李婶费心。” 说完，便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慢慢送进嘴里。
粥刚入口，辛辣的艾草味就顺着喉咙往下滑，刺激得她胃里一阵翻腾。她强压下不适，慢慢咀嚼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异样，快得让人抓不住。
李氏紧紧盯着她，见她喝了粥，却没什么反应，心里更疑惑了 —— 难道老掌柜说的是假的？还是这狐仙的道行太高，艾草对她没用？
柳建国也放下了筷子，假装喝茶，实则在偷偷观察白灵的手 —— 他听老人们说，狐仙化形，手指尖会带着淡淡的白毛，若是遇到驱邪的东西，白毛就会露出来。可他看了半天，白灵的手指纤细白皙，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没半点异常。
“白姑娘，这粥还合口味吗？” 李氏又问，语气里带着一丝试探。
“挺好的，多谢李婶。” 白灵放下勺子，拿起馒头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着，以此来缓解艾草带来的不适，“就是艾草的味道有点重，下次李婶要是想驱寒，不如加点生姜，比艾草温和些。”
李氏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语塞，只能尴尬地笑了笑：“好，好，下次我加生姜。”
早饭就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中结束了。饭后，柳云溪要去药铺，白灵像往常一样，收拾好药箱，准备跟他一起去。刚走到院门口，柳建国就叫住了她：“白姑娘，你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白灵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柳建国，语气平静：“柳伯父，您有什么事吗？”
柳云溪也停下脚步，有些疑惑：“爹，您找白灵有事？”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跟白姑娘聊聊。” 柳建国看了柳云溪一眼，“你先去药铺吧，我跟白姑娘说几句话就好。”
柳云溪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那你们快点，我在药铺等你。” 说完，便提着药箱先走了。
院子里只剩下柳建国和白灵两人。柳建国蹲在门槛上，拿出旱烟杆，慢悠悠地装着烟丝，却不点燃，眼神时不时瞟向白灵，像是在琢磨怎么开口。
白灵站在一旁，耐心地等着，心里却清楚 —— 柳建国肯定也是想试探自己。
过了好一会儿，柳建国才点燃旱烟，抽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缓缓开口：“白姑娘，我知道你是狐仙，也知道你是为了报恩才留在云溪身边。可我还是想问问你，你留在这儿，真的只是为了报恩吗？没有别的心思？”
“柳伯父，我早己说过，我留在这儿，只为报答您当年的救命之恩，护柳公子周全。” 白灵的声音很坚定，没有半分犹豫，“等恩情了结，我自会离开，绝不会打扰柳公子和杨姑娘的生活，更不会对柳家有任何不利的想法。”
“可我听说，狐仙都喜欢迷惑凡人，尤其是像云溪这样的读书人。” 柳建国又抽了一口烟，语气里带着一丝担忧，“你跟云溪走得这么近，又是帮他打理药铺，又是给他做饭，会不会……”
“柳伯父，您放心。” 白灵打断了他的话，眼神里带着一丝郑重，“我修行千年，早己断了凡俗情爱之念。对柳公子，我只有报恩之心，绝无半分杂念。而且我也知道，杨姑娘是柳公子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不会做任何破坏他们感情的事。”
柳建国看着她的眼睛，琥珀色的眼眸清澈见底，没有半分闪躲，不像是在说谎。可他心里的疑虑，却还是没消散 —— 毕竟是狐仙，谁知道她是不是在伪装？
“那我再问你，你说云溪是文曲星下凡，容易引来邪祟，可有证据？” 柳建国又问，“我们凡人看不到邪祟，你总不能让我们一首凭着你的话，相信你留在这儿是为了保护云溪吧？”
白灵沉默了片刻，从袖中取出一枚莹白的玉佩 —— 玉佩是用玉石雕琢而成，上面刻着复杂的纹路，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她把玉佩递给柳建国：“柳伯父，这是一枚辟邪玉佩，是我用千年灵力炼制而成。您把它戴在柳公子身上，若是遇到邪祟，玉佩就会发出红光，提醒柳公子避险。这玉佩也能证明，我确实是在保护柳公子，并非说谎。”
柳建国接过玉佩，入手一片冰凉，玉佩上的纹路像是有生命一样，隐隐透着一股暖意。他虽然看不懂玉佩的来历，却能感觉到玉佩上的气息很纯净，不像是有害的东西。
“这……” 他看着玉佩，心里的疑虑消了些，却还是有些不确定，“这玉佩真的能辟邪？”
“您可以试试。” 白灵点了点头，“若是柳公子遇到危险，玉佩定会有反应。而且这玉佩还有安神的功效，柳公子最近为了药铺的事忙得睡不着觉，戴着它，能睡得安稳些。”
柳建国握着玉佩，心里百感交集。他原本想通过问话，找出白灵的破绽，却没想到白灵不仅回答得滴水不漏，还拿出了辟邪玉佩，这让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柳伯父，若是没别的事，我就先去药铺了，柳公子还在等我。” 白灵适时开口，打破了沉默。
柳建国回过神，把玉佩还给她：“好，你去吧。这玉佩，还是你交给云溪吧。”
白灵接过玉佩，点了点头，转身往院门外走。看着她的背影，柳建国心里的疑虑不仅没消散，反而更深了 —— 白灵太冷静了，不管是面对李氏的艾草试探，还是自己的追问，都应对得游刃有余，这反而让他觉得，这个狐仙不简单，或许比他想象中更难对付。
白灵刚走到药铺门口，就看到柳云溪正站在柜台后，焦急地往这边看。看到她，柳云溪松了口气，快步走过来：“白灵，你怎么才来？我爹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跟我聊了聊报恩的事。” 白灵笑了笑，把辟邪玉佩递给她，“这是一枚辟邪玉佩，你戴在身上，能避开邪祟，也能安神。”
柳云溪接过玉佩，看了看，疑惑地问：“你怎么突然给我这个？”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最近太累了，戴着它能睡得安稳些。” 白灵没有提柳建国的试探，只是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她知道，柳云溪夹在父母和自己之间己经够为难了，若是再让他知道父母在试探自己，只会让他更纠结。
柳云溪虽然有些疑惑，却还是把玉佩戴在了脖子上，贴身藏好：“谢谢你，白灵。”
白灵笑了笑，没再说话，转身走进药铺，开始整理药柜。柳云溪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 他知道父母对白色灵有疑虑，也知道他们可能会试探白灵，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化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矛盾越来越深。
傍晚的时候，白灵和柳云溪一起回了家。刚走进院子，就看到李氏正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件缝好的棉衣，看到白灵，脸上挤出一丝不自然的笑：“白姑娘，天快冷了，我给你缝了件棉衣，你试试合不合身。”
白灵愣了一下，接过棉衣 —— 棉衣是用粗布做的，针脚有些歪歪扭扭，显然是李氏赶工缝好的。她能感觉到，棉衣里还缝着一小包东西，摸起来硬硬的，像是晒干的艾草。
“多谢李婶费心。” 白灵心里清楚，李氏这是又在试探自己，却还是笑着接过棉衣，“我这就去试试。”
说完，她拿着棉衣走进了西厢房。李氏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紧张得不行 —— 她在棉衣里缝了一小包艾草，若是白灵真的是狐仙，穿上棉衣后，肯定会有反应。
过了一会儿，白灵穿着棉衣走了出来。棉衣的大小刚刚好，衬得她身形更显纤细。她转了转身，笑着说：“李婶，您的手艺真好，棉衣很合身。”
李氏紧紧盯着她，见她穿着棉衣，却没什么异常，心里的疑惑更深了 —— 艾草对她怎么没用？难道她真的是好狐仙？还是她的道行太高，根本不怕艾草？
柳建国也从屋里走出来，看到白灵穿着棉衣，没什么异常，心里的疑虑也更深了。他原本以为，经过早上的艾草粥和自己的追问，白灵就算不现原形，也会露出破绽，可没想到，白灵不仅没露出任何破绽，反而让他们更看不透了。
晚饭时，李氏又在菜里加了些艾草，白灵依旧不动声色地吃了下去，没半点异常。柳家父母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深深的疑虑 —— 这个狐仙，到底是真的无害，还是在暗中谋划着什么？
夜深了，柳家的灯一盏盏熄灭，只剩下西厢房还亮着微弱的狐火。白灵坐在桌前，看着窗外的月光，轻轻叹了口气。她能感觉到，柳家父母的疑虑不仅没消散，反而越来越深，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她必须尽快找到邪祟，了结报恩之事，离开柳家，才能让柳家恢复平静。
而在东厢房，柳建国和李氏还没睡着。
“你说，这个白灵到底是不是好的？” 李氏小声问，语气里满是担忧，“艾草对她没用，问话也问不出破绽，她会不会真的是来报恩的？”
“不好说。” 柳建国皱着眉，“狐仙心思深沉，谁知道她是不是在伪装？我们还是再观察观察，别掉以轻心。”
李氏点了点头，却还是睡不着。她想起白灵穿着棉衣时的笑容，想起白灵给柳云溪煮的粥，想起白灵打理药铺时的认真，心里第一次有了一丝动摇 —— 或许，这个狐仙，真的没有恶意？
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压了下去 —— 狐仙终究是狐仙，怎么能轻易相信？
夜越来越深，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柳家的院子里，给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白灵的狐火还在亮着，映着她略带疲惫的脸；柳家父母的疑虑还在继续，像一团乌云，笼罩在柳家上空。谁也不知道，这场由疑虑引发的试探，还要持续多久，而白灵和柳家之间的关系，又会走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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