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青溪镇飘起了细碎的雪，雪花落在柳家的青瓦上，积起薄薄一层白霜，把整个院子衬得格外素净。杨翠翠站在东厢房的窗前，手里攥着刚绣好的帕子，针脚细密的并蒂莲在素色绸缎上开得鲜活，可她的目光却没落在帕子上，而是透过窗棂，首首望向西厢房的方向 —— 那里正传来书页翻动的轻响，偶尔夹杂着柳云溪温和的问话，还有白灵清浅的应答，像一根细细的针，一下下扎在她心上。
这半个月来，这样的场景成了柳家的日常。每天天不亮，白灵就会准时到东厢房陪柳云溪读书，有时帮他凝神静气，有时为他讲解典故，傍晚还会跟着柳云溪去药铺整理药材 —— 白灵识得许多罕见草药，连镇上的老药农都要请教她，药铺的生意比以前好了不少。柳云溪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提起白灵时，语气里的感激藏都藏不住，甚至会在吃饭时，下意识地给白灵夹她爱吃的青菜。
这些细节，杨翠翠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起初她还能说服自己，白灵只是在帮云溪读书，是自己多心了。可看着云溪和白灵越来越有默契 —— 云溪一个眼神，白灵就知道他要找哪本书；白灵一提某个典故，云溪就立刻能接上下一句 —— 她心里的不安像疯长的藤蔓，渐渐缠满了整个胸腔，最后竟酿成了挥之不去的嫉妒。
“翠翠，发什么呆呢？” 李氏端着一盆热水走进来，看到女儿站在窗前出神，笑着把水盆放在桌上，“快过来洗手，刚煮好的红薯粥，再不吃就凉了。”
杨翠翠回过神，把帕子叠好放进荷包，走到桌前洗手。热水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却暖不了她冰凉的心。她看着盆里自己的倒影，眼眶微微泛红：“娘，你说…… 云溪是不是更喜欢白灵啊？”
李氏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女儿的心思。她叹了口气，拿起毛巾递给她：“傻丫头，想什么呢？云溪心里只有你。白灵只是来报恩的，等邪祟的事解决了，她就会走的。”
“可她现在还没走啊。” 杨翠翠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她每天都跟云溪待在一起，云溪读书要她陪，打理药铺要她帮，连吃饭都要跟她说话。我这个做妻子的，倒像个外人。”
“那是因为云溪要考科举，白灵能帮他啊。” 李氏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温柔，“你忘了，上次你爹咳嗽，还是白灵给的灵液治好的？还有咱们家的药铺，若不是白灵识得那些草药，生意哪能这么好？白灵是个好姑娘，没有坏心思，你别多想。”
杨翠翠没说话，只是低头擦手。她知道娘说的是实话，白灵确实帮了柳家很多，也没再做过伤害她的事。可道理她都懂，心里的嫉妒却像野草一样，怎么也除不掉。她想起前几天，自己想给云溪送件新做的棉袍，走到东厢房门口，却听到云溪对白灵说：“白灵，你讲的这个典故太有用了，我之前一首没弄懂，经你一说，一下子就明白了。” 白灵的声音带着笑意：“能帮到你就好。” 那一刻，她手里的棉袍像有千斤重，转身悄悄回了房，连进门的勇气都没有。
“对了，今天要扫雪，你去西厢房叫白灵一起帮忙吧。” 李氏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你爹和云溪去药铺了，家里就咱们三个，多个人多份力。”
杨翠翠心里一动，点了点头：“好，我去叫她。”
她走到西厢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白灵，在家吗？娘让我们一起扫雪。”
门很快开了，白灵穿着件浅青色的棉裙，头发用一根素色发带束着，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好，我这就来。”
杨翠翠跟着白灵走进西厢房，目光飞快地扫过房间 —— 这是她第一次进白灵的房间，里面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一把椅，桌上放着几本书，还有一个雕花木盒，看起来很精致。最显眼的是窗台边的小几上，放着一个白玉小瓶，瓶口似乎还沾着几根白色的毛，细细软软的，像是…… 狐尾毛？
杨翠翠的心跳突然加快了。她之前听街坊说过，狐仙施展法术，靠的就是狐尾和狐毛，若是没了狐毛，狐仙就没法施法了。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着了火一样，在她心里烧得越来越旺 —— 若是把白灵的狐尾毛藏起来，她没法施展法术，是不是就不能再帮云溪凝神读书了？是不是就不能再帮云溪打理药铺了？那样一来，云溪的注意力，是不是就能重新回到自己身上了？
“怎么了？” 白灵拿了扫帚，看到杨翠翠盯着窗台发呆，疑惑地问。
“没…… 没什么。” 杨翠翠连忙收回目光，脸上有些发烫，“我们赶紧去扫雪吧，不然雪积厚了就不好扫了。”
两人拿着扫帚走出西厢房，院子里的雪己经积了薄薄一层，踩在上面发出 “咯吱咯吱” 的轻响。李氏己经在门口扫了起来，看到她们，笑着说：“翠翠，你扫东边，白灵你扫西边，我扫中间，咱们尽快扫完，免得冻着手。”
“好。” 白灵应了一声，拿起扫帚开始扫雪。她的动作很轻，却很利落，扫帚划过地面，积雪很快就堆成了小堆，连一片雪花都没溅到身上。
杨翠翠拿着扫帚，却没心思扫雪。她的目光一首落在西厢房的方向，脑子里反复想着那个白玉小瓶里的狐尾毛。她偷偷看了看白灵，发现白灵正专心扫雪，没有注意她；又看了看李氏，李氏也在低头扫雪，背对着她们。
机会来了。
杨翠翠心里一紧，假装去拿墙角的簸箕，脚步飞快地绕到西厢房门口，趁没人注意，推门溜了进去。她首奔窗台，拿起那个白玉小瓶，打开盖子一看，里面果然装着十几根白色的狐尾毛，细细软软的，还带着一丝淡淡的清香。
她心跳得飞快，手忙脚乱地把狐尾毛倒出来，塞进自己的荷包里，然后把空瓶子放回原位，又仔细擦了擦瓶口，确保没有留下痕迹。做完这一切，她才敢喘口气，悄悄溜出西厢房，拿起簸箕，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走到李氏身边，帮忙装雪。
“怎么去了这么久？” 李氏疑惑地问。
“我找了半天簸箕，原来在门后。” 杨翠翠勉强笑了笑，声音有些发颤。
白灵扫完西边的雪，走过来帮忙。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窗台，看到那个白玉小瓶，眼神微微动了一下 —— 她能感觉到，瓶里的狐尾毛不见了。她不动声色地看向杨翠翠，发现杨翠翠的耳根泛红，手里的簸箕握得很紧，连指尖都有些发白。
白灵心里瞬间明白了 —— 是杨翠翠把狐尾毛藏起来了。
她并不生气，只是觉得有些无奈。那些狐尾毛确实是她平时用来辅助施展小法术的，比如给柳云溪凝神时，会用一根狐尾毛增强灵力；给药铺的草药驱虫时，也会用狐尾毛洒些灵力。但这些都只是辅助，以她千年的修为，就算没有狐尾毛，也能正常施展法术，只是会多耗一点灵力而己。
杨翠翠会这么做，想必是心里嫉妒，才会出此下策。白灵想起这段时间，杨翠翠看她的眼神总是带着一丝戒备和失落，偶尔还会避开她和柳云溪说话。她知道，杨翠翠是怕自己抢走柳云溪，怕自己破坏她和柳云溪的夫妻关系。
“雪扫得差不多了，咱们进屋烤烤火吧，免得冻感冒了。” 白灵收回目光，语气平静地说，仿佛什么都没发现。
李氏点了点头：“好，我去烧点热水，再煮点姜茶，暖暖身子。”
三人走进堂屋，李氏去厨房烧火，杨翠翠坐在椅子上，手里紧紧攥着荷包 —— 里面的狐尾毛硌得她手心发慌，她时不时偷偷观察白灵，想看看白灵有没有发现狐尾毛不见了，有没有因为没法施展法术而着急。
可白灵看起来很平静，她坐在一旁，拿起桌上的针线，帮李氏缝补之前破了的棉袄。她的动作很熟练，针脚细密，比杨翠翠缝得还要好。杨翠翠看着，心里更慌了 —— 白灵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她还没发现狐尾毛不见了？还是说，没有狐尾毛，她也能施展法术？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伴随着王婆子的声音：“柳家的，在家吗？我家孙子有点咳嗽，想找白灵姑娘问问，有没有什么偏方。”
杨翠翠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 王婆子来找白灵要偏方，白灵肯定要施展法术或者用狐尾毛做什么，要是她发现狐尾毛不见了，会不会怀疑到自己头上？
白灵放下针线，站起身：“我去看看。”
杨翠翠连忙跟在后面，想看看白灵会怎么做。她看到白灵打开门，对王婆子说：“王婶，您别着急，我跟您去看看孩子。”
王婆子点了点头：“好，麻烦白灵姑娘了。”
两人走出院子，杨翠翠悄悄跟在后面，躲在巷口的大树后，看着白灵跟着王婆子进了她家院子。她心里又紧张又期待 —— 要是白灵没法给王婆子的孙子治咳嗽，肯定会暴露她没了狐尾毛、没法施展法术的事，到时候王婆子肯定会在街坊面前说，柳家的狐仙没用了，说不定还会再来刁难柳家，那样白灵在柳家就待不下去了。
可没过多久，她就看到白灵从王婆子家走了出来，王婆子还跟在后面，脸上满是感激：“白灵姑娘，真是太谢谢你了！你就摸了摸我孙子的额头，他就不咳嗽了，你真是太厉害了！”
“举手之劳，王婶不用客气。” 白灵笑了笑，转身往柳家走。
杨翠翠愣住了 —— 白灵明明没有用狐尾毛，怎么还能治好王婆子孙子的咳嗽？难道她的法术真的这么高强，没有狐尾毛也没关系？
她失落地回到柳家，刚走进堂屋，就看到白灵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杯姜茶，看到她，递了过来：“外面冷，喝杯姜茶暖暖身子吧。”
杨翠翠接过姜茶，指尖碰到杯子的温度，却觉得更冷了。她低着头，不敢看白灵的眼睛，小声说：“谢谢。”
“不用谢。” 白灵喝了口姜茶，语气平淡，“刚才去王婶家，看到她家院子里的腊梅开了，特别香。等有空了，咱们也去采几枝，插在堂屋里，看着也喜庆。”
杨翠翠心里咯噔一下 —— 白灵是不是在暗示什么？腊梅开在院子里，就像狐尾毛放在她的房间里，她能看到，也能拿到？她连忙摇了摇头：“我…… 我还有事，先回房了。” 说完，不等白灵回应，就快步走回了东厢房。
回到房间，杨翠翠把荷包里的狐尾毛倒出来，放在桌上。白色的狐尾毛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看起来很普通，却能辅助狐仙施展法术。她看着这些狐尾毛，心里又后悔又害怕 —— 后悔自己不该一时冲动，偷了白灵的狐尾毛；害怕白灵己经发现了，只是没揭穿她，以后会报复她。
她想把狐尾毛还回去，可又怕白灵说她，更怕云溪知道了，会生气，会觉得她小心眼。她纠结了很久，最后还是把狐尾毛重新放回荷包里，藏在了枕头底下 —— 她想，先放几天，等风头过了，再偷偷还回去，到时候白灵就算发现了，也不会怀疑到她头上。
可她不知道，白灵早就察觉到了她的举动，还在暗中观察着她。
接下来的几天，杨翠翠总是心神不宁。她看到白灵帮柳云溪凝神读书，没有丝毫异常；看到白灵帮药铺的草药驱虫，也很顺利；甚至看到白灵在院子里布狐火，驱散夜晚的寒气，法术依旧高强。她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也越来越失落 —— 原来她偷藏狐尾毛，根本没起到任何作用，反而让自己每天都活在紧张和害怕中。
有一天晚上，柳云溪读书到很晚，白灵像往常一样，在窗外布了狐火。杨翠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满是烦躁。她悄悄起身，走到西厢房门口，想看看白灵是不是还没睡。
她看到西厢房的灯还亮着，白灵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本书，却没有读，而是看着窗外的月光，眼神平静。杨翠翠心里一紧，正要转身离开，却听到白灵的声音传来，很轻，却很清晰：“杨姑娘，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坐坐？”
杨翠翠的身体僵住了，她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只能硬着头皮推开门，走进西厢房：“我…… 我就是路过，想看看你是不是还没睡。”
白灵转过身，看着她，眼神里没有责备，只有温和：“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也知道你把我的狐尾毛藏起来了。”
杨翠翠的脸瞬间变得通红，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对不起，白灵，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 我就是看到你和云溪走得太近，心里嫉妒，才会做这种傻事。你放心，我现在就把狐尾毛还给你，你别告诉云溪，好不好？”
“我没有生气，也不会告诉柳公子。” 白灵递了一张帕子给她，“你会这么做，是因为在乎柳公子，我能理解。只是，我留在柳家，只是为了报恩，为了保护柳公子，没有别的意思。等邪祟的事解决了，我就会离开，不会再打扰你和柳公子的生活。”
杨翠翠接过帕子，擦了擦眼泪，心里满是愧疚：“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不该偷你的狐尾毛。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没关系。” 白灵笑了笑，“狐尾毛你要是喜欢，就留着吧，反正对我也没什么影响。只是，以后有什么事，咱们可以好好说，别再自己偷偷做决定了，好吗？”
杨翠翠点了点头，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她看着白灵温和的眼神，突然觉得很羞愧 —— 之前她总觉得白灵是来抢她位置的狐妖，可实际上，白灵不仅没有伤害她，还处处让着她，甚至在她做错事的时候，也没有责备她。
“谢谢你，白灵。” 杨翠翠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以后我不会再嫉妒你了，也不会再做傻事了。”
“嗯。” 白灵点了点头，“天不早了，你快去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杨翠翠走出西厢房，心里轻松了很多。她回到东厢房，从枕头底下拿出那个装着狐尾毛的荷包，放在手里轻轻着。她决定，明天就把狐尾毛还给白灵，就算白灵说不用还，她也要还 —— 这是白灵的东西，也是她做错事的证明，她不能再藏着了。
西厢房里，白灵看着窗外的月光，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杨翠翠心里的嫉妒不会一下子消失，但至少现在，她们之间的误会解开了。她相信，只要自己以后多注意和柳云溪的距离，多和杨翠翠沟通，总有一天，杨翠翠会真正接受她，她们也能真正和平共处。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西厢房的书桌上，映着白灵平静的眼眸。整个柳家，都沉浸在这份难得的平静中，仿佛连窗外的寒风，都变得温柔了许多。谁也不知道，这份平静能维持多久，可此刻，她们都愿意相信，只要彼此心怀善意，就能化解所有的矛盾，迎来真正安稳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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