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呛得人鼻子发疼，惨白的灯光照在地面上，连影子都显得冷清。林野扶着母亲坐在长椅上，母亲的左脸颊还肿着，嘴角的血丝没擦干净，眼神木愣愣地盯着病房门——父亲刚被推进去做检查，后脑勺贴了块纱布，左胳膊裹着厚厚的绷带，刚才医生说，可能是轻微脑震荡，手臂的烫伤得涂药膏，还得留院观察几天。 “小野，你爸他……不会有事吧？”母亲的声音发颤，手紧紧攥着林野的衣角，像抓着最后一根稻草。林野强忍着喉咙里的哽咽，拍了拍母亲的手：“没事的妈，医生说就是轻微的，住几天院就好了。”话虽这么说，他心里却慌得厉害，刚才医生拉着他说病情时，眼神里的严肃，他看得清清楚楚。 没过多久，护士拿着一张缴费单走过来，递给林野：“家属，先去交一下住院押金，两千块，后面根据治疗情况再补。” “两千？”林野的手猛地一抖，缴费单差点掉在地上。他赶紧捡起来，盯着上面的数字，眼睛都花了——两千块，对他们家来说，是母亲早起晚归一个月卖馄饨的钱，是父亲省吃俭用攒下的生活费，怎么可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 “护士，能不能……能不能少点？我们家现在没这么多钱……”母亲赶紧站起来，声音带着恳求，伸手想拉护士的胳膊，却被护士轻轻避开。 “这是医院的规定，不交押金没法安排住院治疗。”护士语气平淡，没多停留，转身就走了。 母亲看着护士的背影，慢慢坐下，手垂在腿边，眼泪又掉了下来。林野攥着缴费单，指节泛白，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喘不过气。“妈，你在这儿等着，我回家拿钱。”他把母亲扶好，拿起书包，转身就往医院外跑，脚步快得像要飞起来。 回到家时，家里还是早上被砸后的样子——碎碗碟没收拾，馄饨皮混着酱油渍，煤炉倒在旁边。林野没顾上收拾，冲进里屋，翻箱倒柜找钱：衣柜的抽屉里，母亲藏了个布包，里面有三张一百的，还有几张五十的，加起来西百二；床头柜的盒子里，是父亲平时攒的零钱，一毛、五毛、一块的，数了三遍，才凑够一百八十块；他又翻出父亲的旧皮鞋，鞋垫下面果然藏了两百块——那是父亲准备交房租的钱，平时谁都不让动。 林野把所有的钱都摊在桌子上，一张一张数：西百二加一百八，再加两百，总共八百块。离两千块，还差一千二。他又翻了翻书包，里面只有几块钱的午饭钱，还有从学校带出来的绝缘胶带和电工钳，根本换不了钱。 “怎么会这么少……”林野蹲在地上，看着桌上的钱，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砸在纸币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想起母亲被扇耳光时的样子，想起父亲撞在煤炉上的闷响，想起医院里母亲无助的眼神——他连两千块押金都凑不够，连父母的治疗费都拿不出，还谈什么保护家里？还谈什么反击？ 他把钱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书包里，手指摸着那些皱巴巴的纸币，像摸着家里最后的希望。走出家门时，巷口的邻居看见他红着眼眶，都没敢多问，只是默默让开了路。林野走得很慢，书包里的钱硌着后背，却比任何时候都沉。 回到医院走廊，母亲还坐在长椅上，看见他回来，赶紧站起来：“钱……钱凑够了吗？”林野摇了摇头，把书包里的钱拿出来，摊在母亲面前：“只有八百，还差一千二。” 母亲看着桌上的钱，没说话，只是伸手抱住林野，肩膀微微发抖。林野靠在母亲怀里，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不是因为凑不够钱的委屈，是因为自己太没用，连保护父母都做不到。走廊的灯光依旧惨白，消毒水味依旧呛人，可林野的哭声，却像一根刺，扎在寂静的空气里，也扎在他心里——从这一刻起，他知道，光靠躲和忍，根本没用，他必须变强，必须找到能保护家里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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