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修车铺飘着浓得化不开的机油味，老周蹲在地上，手里攥着块砂纸，慢悠悠打磨着一根生锈的自行车轴，火星子偶尔从砂纸边缘蹦出来，落在机油浸黑的水泥地上，瞬间就灭了。林野推开半掩的卷帘门走进来，鞋尖蹭到门口堆着的旧轮胎，沾了圈黑灰。 “周叔，我帮您递工具。”林野没首接提事，走过去拿起旁边的扳手，递到老周手里。老周抬头看了他一眼，接过扳手，没说话，只是往自行车轴上拧了拧，动作比平时慢了些——他昨晚就听说林野家的事了，张阿姨来送馒头时提过，说老林住院了，摊子也被砸了。 两人沉默着忙活了一会儿，林野帮老周把修好的自行车推到门口，又折返回来，蹲在他旁边，看着地上那把弯得变了形的焊枪——上次老周说过，这是青虎帮砸铺子时弄坏的，现在还扔在角落，枪头锈得发黑。 “周叔，您这焊枪，还没修啊？”林野轻声开口，手指指了指那把焊枪。 老周的动作顿了顿，眼神落在焊枪上，叹了口气：“修它干啥，现在也用不上多少了，再说……就算修好了，万一再被他们砸了，也是白费劲。” “可他们不会停手的。”林野抬起头，看着老周满是胡茬的脸，“您上次忍了，他们没放过您；我家忍了，他们还是砸了摊子，伤了我爸妈。这次我爸住院，押金都凑不够，警察来了也不管用——咱们越是忍，他们就越得寸进尺。” 老周手里的砂纸停了，他放下工具，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摸出根烟，却没点燃，只是夹在指间搓着：“我知道你心里急，可跟他们拼，哪有那么容易？我老婆子心脏不好，要是知道我跟青虎帮作对，再吓出个好歹，我可怎么办？” “我明白您的顾虑。”林野往前凑了凑，声音更诚恳了，“可这次不是我一个人，赵磊己经答应了，他还能喊上他表哥他们，都是有力气的人。咱们一起干，不是去跟他们硬打，是先找他们的收点，把他们勒索的钱拿回来，让他们知道咱们不是好欺负的——只要这次赢了，以后他们就不敢再随便欺负咱们，也不敢再砸您的铺子了。” 老周的手指无意识地着烟卷，眼神飘到铺子墙上的裂缝——那是前年青虎帮砸铺子时用钢管砸出来的，到现在还没补，像道没长好的疤。他想起当时铺子里的零件撒了一地，焊枪被掰弯，老婆子躲在里屋哭的样子；想起昨天张阿姨说林野妈被扇耳光，老林撞在煤炉上的模样；又想起黄毛上次堵林野时，那副嚣张的嘴脸——忍了这么久，到底换来了什么？ “周叔，我知道您怕连累家人，可要是咱们这次不站出来，下次他们说不定会变本加厉，您的铺子还会被砸，我家的摊子也开不起来，咱们西区的摊贩，谁都躲不过。”林野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恳求，“咱们一起干，为了自己，也为了家里人，不能再让他们这么欺负下去了。” 老周沉默了很久，终于把手里的烟点燃，深吸了一口，烟圈飘在焊枪上空。他掐灭烟蒂，站起身，走到角落，捡起那把弯掉的焊枪，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锈：“你说的对，忍是忍不过去的。上次他们砸我铺子，我没敢吭声，心里憋了这么久，也该出出这口气了。” 他转过身，看着林野，眼神里没了之前的犹豫，多了点坚定：“行，我跟你们一起干。你们需要我做啥，尽管说——我修车的扳手、钳子，都能用；他们收点的路，我也熟，之前送修自行车去过几次。” 林野心里一松，赶紧点头：“谢谢您，周叔！我们不会让您白帮忙的，这次一定护着咱们自己的家！” 老周笑了笑，把焊枪放回角落，又拿起扳手，往自行车上拧了拧，动作比刚才利索多了。修车铺的机油味依旧浓，可空气里，却少了之前的压抑，多了点并肩作战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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