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晴甩着手掌站在原地，指关节还残留着扇耳光时的麻痛感，可这股疼意却让她的脑子愈发清醒。王婆子和李春花僵在对面，前者三角眼瞪得溜圆，嘴角抽搐着像是要吃人，后者捂着脸蹲在地上，时不时抬头投来怨毒的目光，两人都没再敢上前，显然是被“告公社”“逼死人命”的话吓破了胆。
周围的村民还没散，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这场闹剧，有人悄悄踮脚往前凑，想听得更清楚些；有人抱着胳膊站在后排，脸上挂着看热闹的漠然；还有像张奶奶这样心软的，时不时偷偷抹眼泪，嘴里念叨着“造孽”。
“死丫头片子，你给我等着！”王婆子终于憋出一句狠话，声音却虚得发颤，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生怕沈晴真的做出撞树的极端举动，“这事没完！咱们回家再说！”
“回家？”沈晴冷笑一声，目光扫过王婆子身后那间低矮的土坯房——那是原主住了十几年的“家”，也是让她受尽委屈的牢笼。她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绝不能再回去！今天能靠狠话震慑住她们，明天呢？等这股劲过了，王婆子指不定会想出什么更阴毒的法子拿捏她，与其等着被再次算计，不如彻底脱离这个火坑！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野草般疯长。沈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激动，开始快速盘算：想要分家，光靠自己说没用，必须找个有分量的人见证，还得让全村人都知道这事，断了王婆子日后反悔的念想。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突然停在了村口方向——一个穿着蓝色干部服、戴着旧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正往这边走，手里还拿着个记工分的小本子。
是大队会计王建国！
王建国是村里少数识文断字的人，平时负责记工分、传达公社通知，在村民眼里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说话也有分量。沈晴心里一喜，这正是她要等的“契机”。
她故意往前迈了两步，声音提高了几分，确保王建国能听见：“回家？奶，您还敢让我回去？今天您和大伯母要把我卖给瘸腿张，这事全村人都看着呢！我要是真跟您回去了，明天指不定就被您捆着送过去了，到时候我要是没了命，您和大伯母能担得起责任吗？”
王建国刚走近就听见这话，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他停下脚步，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看向王婆子：“王婶子，晴丫头说的是真的？你真要把她卖给瘸腿张？”
王婆子见王建国来了，脸上的凶气顿时收敛不少，赶紧堆起假笑：“王会计，您别听这丫头胡说！我就是跟她开玩笑呢，哪能真卖孩子啊？”
“开玩笑？”沈晴立刻接话，声音里带着刻意的委屈，“奶，您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您说‘瘸腿张出三百斤粮票，够给宝柱哥娶媳妇’，您还让大伯母动手拽我，这些话您都忘了？在场的叔伯婶子都能作证！”
她一边说，一边转向村民，双手微微攥拳，语气带着恳求：“各位叔伯婶子，你们刚才都听见了吧？我奶要把我卖给瘸腿张换彩礼，还说这是‘天经地义’，你们给我评评理，这到底是不是开玩笑？”
“是真的！我刚才听见王婆子说粮票的事了！”站在前排的一个年轻媳妇率先开口，她是去年刚嫁过来的，不怕得罪王婆子，“我还看见李春花拽晴丫头的头发，把人往地上拖！”
有了第一个人开口，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对，我也听见了，王婆子说要把晴丫头送过去，换钱给沈宝柱娶媳妇！”
“李春花还说‘不嫁就关起来’，这话我们都听见了！”
“王会计，您可得为晴丫头做主啊，这孩子太可怜了！”
王建国的脸色越来越沉。他知道王婆子偏心孙子，平时也听说过她苛待沈晴，可没想到她竟然敢做买卖人口的事。他看向王婆子，语气严肃：“王婶子，这事要是真的，可就严重了。现在是新社会，买卖人口是犯法的，公社要是知道了，不仅要没收粮票，还得把人带去教育！”
王婆子吓得脸都白了，赶紧摆着手辩解：“王会计，真没有！就是误会，都是误会！我就是想给晴丫头找个好人家，没想着卖她啊！”
“好人家？”沈晴往前一步，目光首首地盯着王婆子，“瘸腿张都快五十了，还打跑过媳妇，这叫做好人家？奶，您摸着良心说说，您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宝柱哥的彩礼？”
王婆子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也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就不会逼我嫁给那样的人！”沈晴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我爹走之前，攥着我的手说，让我好好活着，别受委屈。可他刚走没几天，您就想把我卖了换粮票！这样的家，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她的话掷地有声，周围的村民都安静下来，看向沈晴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同情和敬佩。张奶奶走过来，拉着沈晴的手，哽咽着说：“孩子，要是实在待不下去，就跟奶奶说，奶奶帮你想办法。”
沈晴看着张奶奶，又看向王建国和在场的村民，深吸一口气，做出了最终的决断。她挣开张奶奶的手，往前走了两步，对着王建国深深鞠了一躬：“王会计，各位叔伯婶子，今天我当着大家的面，想求你们帮我做个见证——我要分家！”
“分家？”王建国愣住了，王婆子更是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起来：“你说什么？你要分家？你一个丫头片子，分什么家！”
沈晴挺首腰杆，迎上王婆子的目光，眼神里满是坚定：“我为什么不能分家？我爹是沈家老二，他走了，我就是沈家二房的人！按照规矩，我有权分我爹留下的东西！就算只能分到一口破锅、一个碗，我也认了！我宁愿自己过苦日子，也绝不再回那个家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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