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七年冬，石家庄的第一场雪来得悄无声息。张宝林站在别墅落地窗前，看着雪花覆盖枯黄的草坪。这栋曾经精心布置的家，如今只剩下冰冷的家具和他形单影只的身影。李梅离开己经两个月，腹中的孩子是他唯一的念想，却也是无法触碰的痛。
"宝林哥，赵大河有动静了。"李建起裹着寒气推门而入，断指处还缠着纱布，"他的人在桥东抢了我们三个沙场。"
张宝林没回头："损失多少？"
"每月少赚二十万。"李建起啐了一口，"妈的，河南佬趁我们内乱搞偷袭！"
内乱。这个词刺痛了张宝林。自从李梅离开，公司人心浮动。李建起虽然表面臣服，暗地里小动作不断；其他兄弟也各怀鬼胎。赵大河显然嗅到了血腥味。
"让大强带人去处理。"张宝林转身，"记住，别闹出人命。"
李建起不满："宝林哥，人家都骑到头上拉屎了！"
"按我说的做！"张宝林厉声道，"现在风声紧，别给警方递刀子！"
李建起悻悻离去。张宝林揉着太阳穴，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他拿起电话拨给李梅，听筒里传来冰冷的"您拨打的用户己关机"。这己是第三十七次。
深夜，急促的铃声将张宝林惊醒。大强在电话里语无伦次："宝林哥！沙场...烧了！全烧了！"
张宝林驱车赶到桥东时，三座沙场己成火海。消防车刺耳的鸣笛声中，工人们惊慌逃窜。大强满脸黑灰跑来："赵大河的人泼汽油点的火！我们的人被打伤七个！"
"为什么不早报告？"张宝林揪住他衣领。
"他们...他们冒充警察查车..."大强哆嗦着，"等发现不对，火己经..."
张宝林松开手，望着冲天火光。热浪扑面而来，却暖不透他冰冷的心。这不是简单的报复，而是宣战。
第二天，"石门沙场遭纵火"登上晚报头条。张宝林在办公室砸了茶杯："谁捅给媒体的？"
"赵大河的人拍的照。"小林递上调查报告，"他们还给记者送了材料，说我们强占沙场、欺压同行..."
"砰！"张宝林一拳砸在桌上："李建起呢？让他滚过来！"
李建起姗姗来迟，满身酒气："宝林哥，这事交给我！我带兄弟端了赵大河老巢！"
"端？"张宝林冷笑，"警方正盯着我们，你送上门？"
"那怎么办？"李建起梗着脖子，"认怂？"
张宝林盯着他："去查赵大河靠山是谁。这种打法，背后肯定有人撑腰。"
调查结果令人心惊。赵大河搭上了新调来的公安局副局长孙海。此人雷厉风行，刚上任就破获几起大案，据说后台很硬。
"孙海？"张宝林皱眉，"我们的人脉网里没这号人物。"
"外省调来的，油盐不进。"李建起啐道，"赵大河给他送了套北京的房子！"
张宝林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机。保护伞失效，对手升级，内部不稳——三重绞索正在收紧。
几天后，更坏的消息传来：赵大河中标了市政府重点工程——南二环立交桥项目。这正是张宝林觊觎己久的肥肉。
"招标会就是走过场！"李建起气得摔文件，"赵大河报价比我们低三成，明显亏本做！"
"亏本？"张宝林冷笑，"有孙海撑腰，他怕亏本？"他猛地站起，"备车！去工地！"
南二环工地热火朝天。赵大河站在挖掘机旁，看见张宝林的车，得意地挥手："张老板！来视察啊？"
张宝林下车，皮笑肉不笑："赵总大手笔啊。这么低的报价，不怕赔死？"
"为人民服务嘛！"赵大河搂着孙海的肩膀，"孙局说了，市政工程要讲奉献！"
孙海面无表情："张总有事？我们在忙。"
张宝林强压怒火："提醒赵总，这地段地质复杂，施工要小心。"
"不劳费心！"赵大河挑衅道，"倒是张总，听说家里不太平？嫂子还好吗？"
这句话点燃了炸药桶。李建起拔刀就要冲，被张宝林死死按住："走！"
回程车上，李建起破口大骂："我今晚就做了他！"
"做？"张宝林冷笑，"孙海巴不得我们动手！"他点燃烟，"通知所有工地，加强戒备。赵大河要玩大的了。"
暴风雨来得比预想的快。接下来一周，张宝林的势力范围接连遭袭：建材被扣，货车被砸，甚至有两个工地夜间遭打砸。石家庄街头，两派人马的小规模冲突不断，市民夜间不敢出门。
"宝林哥，西郊仓库被端了！"深夜电话里，大强带着哭腔，"兄弟们重伤三个！赵大河的人留了话...说下一个就是你！"
张宝林握紧拳头。窗外，雪越下越大。他拨通赵大河电话："赵总，非要鱼死网破？"
电话那头狂笑："张宝林！你断我财路时，想过今天吗？"笑声骤冷，"要么滚出石家庄，要么...给你老婆孩子收尸！"
"你敢动她们！"张宝林目眦欲裂。
"你看我敢不敢！"电话挂断。
张宝林冲进车库，疯狂驶向岳父家。雪夜路滑，奔驰车几次打滑。他脑中闪过李梅惊恐的脸，未出世的孩子...
急刹车停在老小区外。张宝林冲上楼，拼命敲门："梅子！开门！"
门开了，岳父警惕地看着他："大半夜发什么疯？"
"梅子呢？"张宝林推开老人冲进卧室——空无一人。
"她回娘家了？哪个娘家？"张宝林抓住岳父肩膀。
"你弄疼我了！"老人挣扎，"她下午就去火车站了！说去北京散心！"
张宝林如遭雷击。他颤抖着拨通李梅电话，仍是关机。突然，手机收到陌生号码短信："老婆孩子在我手上。明晚八点，西郊砖厂见。一个人来。"
附带的照片让张宝林血液冻结：李梅被绑在椅子上，嘴贴胶布，隆起的腹部格外刺眼。
"王八蛋！"张宝林一拳砸在墙上。
"怎么了？"岳父抢过手机，看到照片后瘫倒在地："梅子...我的梅子啊！"
张宝林扶起老人："爸，相信我，我一定带她回来！"
他冲出楼道，在雪地里拨通李建起电话："召集所有兄弟！带上家伙！"
"宝林哥，警方最近..."
"去他妈的警方！"张宝林怒吼，"明晚七点，仓库集合！"
雪越下越大。张宝林坐在车里，看着李梅的B超照片。孩子的小手仿佛在向他挥舞。他摸出藏在车座下的手枪，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清醒。
这不是简单的江湖争斗，而是生死之战。他想起李正刚的警告，想起父亲的失望，想起李梅的眼泪。但此刻，他别无选择。
"梅子，等我..."他轻吻照片，眼中寒光乍现。
石家庄的冬夜，暗流汹涌。两股黑恶势力的碰撞，即将掀起血雨腥风。而城市的霓虹灯下，普通市民对此一无所知，依旧在寒风中为生计奔波。
张宝林不知道，此刻李正刚正站在警局窗前，看着雪幕中的城市。办公桌上，放着一份新收到的匿名举报信——里面详细记录了赵大河与孙海的权钱交易。
"山雨欲来啊..."李正刚喃喃自语，拨通内线："通知各中队，一级戒备。暴风雪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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