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八年夏，石家庄的酷暑蒸腾着柏油马路的热气。"盛世豪庭"的巨幅广告牌下，排队购房的人群汗流浃背，却无人离去。售楼处内冷气十足，张宝林签下最后一份购房合同，金笔在纸上划过沙沙声响。
"恭喜张总！"销售总监谄媚道，"一期全部售罄，回款三亿八千万！"
张宝林未抬眼，随手将合同递给秘书："通知财务，给孙局长的海外账户转两百万。"
"是。"秘书低声应道，"另外，李建起经理在工地等您..."
"让他等着。"张宝林起身走向落地窗。三十八层的高度，整座城市匍匐脚下。他拨通电话："王行长，东郊那块地..."
"张总放心！"对方抢答，"贷款下午就批！"
挂断电话，张宝林嘴角微扬。权力是种毒药，尝过就再难戒掉。如今在石家庄，他打声喷嚏，半个城都要感冒。
工地临时办公室，李建起焦躁踱步。见张宝林进来，急忙迎上："宝林哥！拆迁户闹事，堵了三天门了！"
"多少户？"
"十七户钉子户，要三倍补偿！"
张宝林冷笑："告诉老吴，今晚十二点前不搬，后果自负。"
"老吴说...说再闹要出人命..."李建起擦汗。
"那就出！"张宝林猛地拍桌，"钱能摆平的事，算什么事？"
当夜，推土机轰鸣声中，十七户民房化为废墟。抗议的老汉被"意外"坠落的钢筋砸断腿，家属收到五十万封口费。
"宝林哥，解决了！"李建起深夜来电，"就是...花了点钱..."
"钱是王八蛋！"张宝林在泳池边品酒，"明天去提辆新奔驰，算你的奖金。"
挂断电话，他跃入泳池。波光粼粼的水面下，别墅倒影扭曲变形。这座占地五亩的庄园，上月刚以两千万购得，假山瀑布一应俱全。更衣室里，定制西装按色系排列，百达翡丽收藏占满整面墙。
次日的集团会议，张宝林迟到半小时。众人静默等候，无人敢言。
"东区项目，建起负责。"他甩出文件，"大强管拆迁，三天清场。"
大强面露难色："宝林哥，那片有老干部宿舍..."
"老干部？"张宝林嗤笑，"棺材板都钉一半了，怕什么？"他环视全场，"我要半年内，石家庄十分之一的土地都姓张！"
会议室落针可闻。突然，手机震动。张宝林瞥见"李梅"来电，首接挂断。
"散会！"他起身离席。
车库内，新到的银色劳斯莱斯幻影闪着冷光。司机躬身开门："张总，去哪？"
"机场。"张宝林闭目养神，"北京。"
万米高空，私人飞机舷窗外云海翻腾。空姐跪式服务："张先生，您要的82年拉菲。"
张宝林晃着酒杯，想起第一次坐飞机的窘迫——那是跟李建起跑路，挤在汗臭熏天的经济舱。现在，这架湾流飞机写着他名字。
北京昆仑饭店包厢，几位部委官员己等候多时。
"张总架子不小啊！"发改委赵司长半开玩笑。
"堵车，见谅。"张宝林示意秘书呈上礼盒，"小小心意。"
盒内是瑞士定制金表，表盘刻着官员姓名缩写。赵司长试戴后笑道："张总，石家庄旧城改造项目..."
"放心。"张宝林举杯，"规矩我懂。"
宴毕，张宝林在套房召见李建起："查查姓赵的底细。我要他明年升副部。"
"明白！"李建起凑近低语，"宝林哥，大强最近不太老实，吞了拆迁款三百万..."
"剁根手指。"张宝林解领带，"让他长记性。"
"是！"李建起眼中闪过狠厉。
深夜，石家庄城中村出租屋。李梅在公共水房搓洗衣物，听见邻居议论：
"听说了吗？张宝林捐了五百万建小学！"
"呸！用黑心钱充善人！我侄子在他工地摔残了，才赔十万！"
李梅拧干衣服，水珠混着泪水滴落。父亲重病住院，她打了三份工，却拒绝动张宝林给的银行卡。那些钱，沾着血。
突然，黑影笼罩。李建起带着两人堵住巷口："嫂子，宝林哥让我送钱。"他递过信封。
"拿走。"李梅绕行。
李建起拦住她："别不识好歹！"他压低声音，"宝林哥马上当省政协委员了，你别拖后腿！"
"政协委员？"李梅冷笑，"他也配？"
"啪！"耳光响亮。李梅捂脸抬头，看见李建起狰狞的脸："给脸不要脸！"
"打女人算什么本事！"醉醺醺的邻居老王抡起板凳，"你们这些黑社会..."
惨叫声划破夜空。李建起的手下将老王按在臭水沟暴打。李梅哭喊阻拦，被推倒在地。
"告诉那老东西，"李建起踩住老王手指，"再乱说话，把他女儿卖到煤窑！"
警笛声由远及近。李建起啐口唾沫："撤！"消失前，他将信封塞进李梅衣兜。
医院急诊室，老王肋骨断三根。警察做笔录时，他颤抖着说："摔...摔的..."
李梅看着病床上昏迷的父亲，攥紧衣兜里的信封。厚厚一沓，足够医药费。她走到窗边，望着城市霓虹，拨通尘封的号码。
"李队长，我要举报..."
市局办公室，李正刚录音笔闪烁："李女士，请说。"
"张宝林的所有罪行..."李梅泣不成声，"我都作证..."
同一时刻，北京饭店顶层。张宝林正与赵司长打保龄球。手机震动，神秘人发信："妻接触警方。"
张宝林笑容僵住，随即恢复如常："赵司长好球！"他大力掷球，球瓶轰然全倒。
"张总厉害！"众人喝彩。
张宝林擦汗微笑，眼底寒光乍现。他走进洗手间，拨号："建起，让李梅消失。"
"宝林哥，她毕竟..."
"执行！"
返回包厢，张宝林谈笑风生。窗外，北京城灯火辉煌，他却感到刺骨寒意。权力之巅，原来如此孤独。
凌晨专机返石。舷窗下，石家庄如棋盘铺展。张宝林抚摸真皮座椅，突然问秘书："这飞机多少钱？"
"三亿两千万，张总。"
"便宜。"他闭目养神，"下次买波音。"
车队驶入庄园时，李建起候在门前："办妥了。嫂子...送去外地疗养院了。"
张宝林脚步微顿："哪个外地？"
"云南，山沟里，跑不出来。"
张宝林点头，扔过车钥匙："新到的幻影，归你了。"
走进书房，他打开暗室。满墙金条中央，供着婴儿的小衣服。他点燃三炷香，烟雾缭绕中轻声说："宝宝，爸爸马上能洗白了..."
电话骤响。工地传来噩耗："'盛世豪庭'三号楼坍塌！埋了二十多人！"
张宝林眼前一黑。视频里，废墟中伸出挣扎的手，家属哭喊震天。他稳住呼吸："压住消息！死亡人数控制在三人以内！"
"可..."
"赔偿金翻倍！"他咆哮，"找替罪羊！说是施工队违规操作！"
黎明时分，李正刚带队冲进工地。张宝林"恰好"赶到，痛心疾首："必须严惩责任人！"他当场宣布："集团捐款五千万救助伤者！"
镜头前，他紧握伤员的手，泪光闪烁。记者们感动记录："良心企业家！"
背对镜头，张宝林对李建起低语："让水泥厂老吴顶罪。他女儿在我们手里。"
"明白！"
事故发布会后，张宝林在办公室接待"贵客"。省政协领导握手赞许："张总临危不乱，堪当大任！"
众人举杯庆贺时，秘书慌张闯入："张总...李队长带人封了财务室！"
满座皆惊。张宝林笑容不变："例行检查，大家继续。"他走出包厢，脸色骤沉："怎么回事？"
"李正刚拿到海外账户证据！"秘书颤抖，"孙局长全招了！"
张宝林扶墙站稳。窗外，警灯闪烁如星火。他整理西装，对镜自语："还没完...还没完..."
他拨通神秘号码："启动'方舟计划'。"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代价很大。"
"钱不是问题！"张宝林低吼，"我要安全出境！"
挂断电话，他打开保险柜。护照、金条、钻石铺满桌面。权力顶峰的风光，原来不过镜花水月。
楼下警笛轰鸣。张宝林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李正刚带队踏入庄园。他举起红酒，隔空致意，一饮而尽。
"游戏才刚开始，李队长。"他喃喃道，按下密室开关。墙壁翻转，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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