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夜寒几乎是跑着穿过医院长廊的。
董事会上的雷霆手段、与那些老狐狸的针锋相对，此刻都被抛诸脑后。他脑子里反复回响着的只有苏婉那句“她主动问起你了”，像是一道划破漫长黑夜的曙光，让他心脏狂跳，血液奔涌，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想要从她那双逐渐恢复清明的眼眸里，确认那微乎其微却足以拯救他的可能性。
他甚至在路上特意去买了一束新鲜的白色百合，她曾经最喜欢的花。他小心翼翼地捧着，像是捧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连脚步都放轻了许多，生怕惊扰了什么。
推开病房门的前一刻，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了一下因为奔跑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将脸上所有属于商界帝王的冷硬和疲惫尽数敛去，只余下小心翼翼的期盼和温柔。
然而，门开的瞬间，扑面而来的却不是他预想中哪怕一丝一毫缓和的氛围，而是一种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厚重的……死寂。
楚兮没有睡。
她靠坐在床头，侧着脸望着窗外。夕阳的金辉勾勒着她清瘦的侧影，却暖化不了她周身散发出的那股寒意。听到开门声，她甚至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仿佛进来的只是一团空气。
苏婉站在床边，脸色有些发白，眼神里充满了懊恼和不安，看到顾夜寒进来，更是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愧疚地低下了头。
顾夜寒心头猛地一沉，那股一路支撑着他的狂喜和期盼，瞬间被冰冷的现实击得粉碎。
他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而且，与他有关。
他捧着花，僵在原地几秒，才缓缓走过去，将百合轻轻放在床头柜上。花香淡淡弥漫开来，却无法驱散这凝滞的空气。
“兮兮，”他声音放得极轻，带着试探，“我回来了。事情处理完了。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没有回应。
楚兮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仿佛彻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隔绝了所有外界的声音。
顾夜寒的心一点点沉入冰窖。他看向苏婉，用眼神询问。
苏婉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说起，最终只是无奈又焦急地摇了摇头。
顾夜寒薄唇紧抿，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慌再次攫住了他。他宁愿她哭闹，甚至打他骂他，也好过这样彻底的无视和冷漠。这种冷漠，像是在他们之间又筑起了一道更高、更厚、更冰冷的墙。
他拉过椅子，像往常一样坐在床边，拿起一个苹果，开始笨拙却仔细地削皮，试图找些话题来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医生说你再观察两天，如果指标稳定，就可以出院回家休养了。”
“院子里的玫瑰好像快开了，你之前种下的那几株……”
“要不要看会儿电影？或者我念书给你听？”
他一句接一句地说着，声音温和，甚至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然而，所有的努力都石沉大海。
楚兮就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琉璃美人，美丽，易碎，却封闭了所有通往她内心的通道。
首到他削完苹果，切成小块，递到她面前。
一首毫无反应的楚兮，终于有了动作。
她缓缓转过头，目光第一次落在了他的脸上。那眼神，平静得可怕，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任何波澜。
然后，她抬起手，并没有接过苹果，而是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推开了他的手。
动作幅度不大，甚至算得上礼貌。
但其中蕴含的拒绝意味，却比任何激烈的反抗都更让顾夜寒心惊胆战，如坠冰窟。
她连他碰过的东西，都不愿意再接受了。
顾夜寒的手臂僵硬地停在半空中，指尖冰凉，那颗被推拒的苹果块，仿佛变成了一块灼人的烙铁，烫得他心脏骤缩。
他眼睁睁看着楚兮重新转过头，再次将自己封闭起来。
巨大的绝望和挫败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所有的努力，他自以为是的牺牲和赎罪，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可笑和苍白。
他甚至连她为什么突然又变回这样都不知道！
这种无法掌控、无法琢磨的感觉，几乎要将他逼疯。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他需要出去透口气，否则他怕自己会失控。
就在他转身欲走的瞬间，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了垃圾桶。
里面，静静地躺着那只他早上离开时，楚兮曾经喝空了的白瓷碗。
而现在，碗里残留着些许褐色的药汁痕迹——那是护士下午送来的中药，主治医生强烈建议、用于调理她虚损的身体的。
她一口都没喝。
顾夜寒的脚步瞬间钉在了原地。
他死死地盯着那只碗，瞳孔紧缩，一个可怕的念头猛地击中了他——她拒绝的不仅仅是他，她甚至开始拒绝治疗？拒绝……好起来？
这个认知像一把尖刀，狠狠刺入他的心脏，瞬间鲜血淋漓。
他缓缓转过身，看着楚兮那单薄而倔强的背影，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和痛楚而嘶哑破裂：“楚兮……你告诉我……”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绝望，在寂静的病房里回荡，沉重得令人窒息。
而回应他的，依旧只有一片死寂。
以及楚兮仿佛永远不会再回头的、冰冷的背影。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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