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夜寒坐在病床上，手背上还打着点滴，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死死盯着病房门口，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助理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汇报：“总裁，己经按您的吩咐，把楚小姐的设计稿原件和所有电子备份都送过去了。另外，也给‘弥新’工作室账户上打入了一笔预付金，是以一个匿名海外设计基金会名义捐赠的，绝对不会让楚小姐察觉到是您。”
“她……有什么反应？”顾夜寒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说一个字，喉咙都像被砂纸磨过。
助理顿了顿，如实回答：“楚小姐起初很惊讶，再三确认资金来源。工作室的李总监劝了她很久，说这是对方对她才华的认可，没有任何附加条件……最后，楚小姐接受了。看她样子，像是松了口气，项目能继续，她真的很开心。”
“开心就好。”顾夜寒低声重复了一句，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松弛，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慰藉。
他能做的，似乎只剩下这些。用这种她最不齿的、他曾经最惯用的金钱方式，悄无声息地为她扫清障碍，却又不敢让她知道分毫。
他怕她知道后，那点微不足道的开心会立刻变成厌恶和愤怒。他连远远给予她一点帮助，都变得如此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病房门被轻轻敲响。
顾夜寒猛地抬头，眼中瞬间燃起的光亮让助理都为之侧目。
进来的是主治医生和护士。
那光亮顷刻间熄灭，只剩下更深的灰暗和自嘲。他在期待什么？那个狠心将他拒之门外的女人，怎么可能来看他？她甚至不知道他在这里。
医生检查了他的情况，眉头紧锁：“顾先生，您这次的肺炎复发非常严重，伴有高热和脱水。必须绝对卧床休息，不能再有任何情绪波动和劳累，否则……”
“否则会死吗？”顾夜寒忽然打断他，语气平静得可怕。
医生一愣。
顾夜寒却扯出一个苍凉的笑：“那也挺好。”
如果他的死能让她觉得解脱，或许也算一种赎罪的方式。
医生和助理的脸色都变了。助理急忙道：“总裁，您别这么说！”
医生严肃起来：“顾先生，生命不是儿戏。请您积极配合治疗。”
顾夜寒闭上眼，不再说话，周身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厌弃气息，不只是对这个世界，更是对他自己。
……
另一边，楚兮的工作室。
突如其来的资金注入，解了燃眉之急。团队重新忙碌起来，氛围也从之前的低迷变得充满希望。
楚兮坐在电脑前，指尖飞快地敲击键盘，完善着设计细节，但心神却总有些不定。
苏婉端着一杯咖啡走过来，放在她桌上，瞥了她一眼：“还在想那笔匿名资金？”
楚兮敲键盘的动作停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
“别多想了，天上掉馅饼是好事！说明你的作品值得！”苏婉努力让语气轻松，“反正对方说了没任何要求，你就安心用着。等咱们作品打出名气，再回报社会也一样。”
道理楚兮都懂，可心底那点莫名的疑虑总是挥之不去。太巧了，巧得让她不安。
她甩甩头，试图将那些杂乱思绪抛开，目光重新聚焦到屏幕上。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是一条新信息。
发信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内容却让她瞳孔骤然一缩。
【楚小姐，冒昧打扰。夜寒他……病得很重，现在在市中心医院VIP病房。高烧不退，嘴里一首念着你的名字。我知道我没资格求你什么，但……能否请你，来看他一眼？哪怕只是一眼。拜托了。】
没有署名。
但楚兮几乎瞬间就猜到了是谁——顾夜寒那位忠心耿耿、几乎从不离开他左右的助理。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揪紧。
病得很重……医院……高烧不退……
是那天晚上淋雨造成的吗？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个画面：大雨滂沱中，他浑身湿透，固执地站在她楼下，脸色苍白如纸，看她的眼神却像濒死的困兽。
她以为他早就走了。
她以为他那样的人，怎么会真的让自己出事。
指尖微微冰凉，她握紧了手机。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苏婉关切地问。
楚兮把手机递给她看。
苏婉看完，眉头立刻拧紧，语气变得尖锐：“苦肉计！绝对是苦肉计！顾夜寒那种人，为了逼你心软什么做不出来？兮兮，你别上当！他死么都跟你没关系！”
是啊，苦肉计。
他最擅长的不就是这个吗？
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绑架她的情感。
楚兮在心里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要心软，不要回头，不要重蹈覆辙。他的一切都与你无关了。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准备将这条短信删除，将这个号码拉黑。
就此彻底隔绝他的世界。
动作却迟迟没有落下。
助理那近乎哀求的文字，和他苍白着脸躺在病床上的想象画面，交织在一起，反复冲击着她的理智。
他那样骄傲的一个人，他的助理得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敢背着他给她发这条信息？
他……真的病得很重吗？
如果真的……真的很重呢？
删除键终究没有按下去。
她猛地站起身，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和包。
“兮兮？你去哪儿？”苏婉惊愕地看着她。
楚兮的脚步在门口顿住，没有回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我去买点东西。”
说完，她拉开门，快步走了出去，背影带着一丝仓促和慌乱。
苏婉看着她离去的方向，重重地叹了口气，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她知道，楚兮的心，终究不是石头做的。而那一点点裂缝，可能就是再次万劫不复的开始。
楚兮走出办公楼，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她站在车水马龙的街边，一时竟有些茫然。
她该去哪里？
回家？还是……医院？
那个名字像魔咒一样盘桓在她心头。
她最终走向了与回家相反的方向，脚步由最初的迟疑，渐渐变得坚定，却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刃上，疼痛而艰难。
她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是另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还是……真正的脆弱。
她只知道，如果不去亲眼看个分明，她今晚，乃至以后的无数个夜晚，可能都无法安眠。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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