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内的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仿佛都与楚兮无关。她端着一杯果汁，站在露台的边缘，享受着难得的清静。晚风吹拂着她微卷的发梢，也稍稍吹散了心头那一点因顾夜寒的存在而产生的滞闷。
自从那日雨中决绝的对话后，他似乎真的收敛了许多。不再无休止地出现在她家门口，不再用那种能将人灼伤的疯狂目光时刻紧锁她。他只是换了一种更沉默、更小心翼翼的方式，存在于她的生活 periphery。
比如，她工作室莫名多出来的、她从未订购过的顶级画材。
比如，总在她加班深夜时，准时停在楼下的、载着“恰好顺路”的苏婉的出租车。
比如，此刻，即便隔着喧嚣的人群，她也能感觉到那道克制而专注的视线，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静静地落在她身上。
这让她感到一种复杂的烦躁。她宁愿他还是那个霸道专横、让她可以毫不犹豫恨下去的顾夜寒，而不是现在这个……仿佛被她轻易一句话就抽走了所有锋芒，只剩下沉默赎罪姿态的男人。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一个温和的男声自身后响起。
楚兮回头，是今晚宴会的主办方，新锐画家秦浩。他儒雅谦和，对她才华的欣赏毫不掩饰。
“里面有点闷，出来透透气。”楚兮礼貌地笑了笑。
秦浩很自然地站在她身边，与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聊起了近期的一个国际画展。话题是楚兮感兴趣的，她渐渐放松下来，偶尔还会露出会心的微笑。
她不知道的是，她这难得的、放松的笑意，落在远处某人的眼里，是多么的刺眼。
顾夜寒站在廊柱的阴影里，手中的酒杯几乎要被捏碎。他看着楚兮对另一个男人展露笑颜，那笑容是他耗尽心力、用尽忏悔也无法再换来的东西。嫉妒和恐慌像毒藤一样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
他想冲过去，将那个碍眼的男人从她身边扯开，将她牢牢禁锢在自己的领地内，向所有人宣告她的归属。
可是，他不能。
他想起她冰冷的眼神，想起她那句“顾夜寒，你的靠近只会让我恶心”。他所有的冲动，都被这句话钉死在原地，动弹不得。他只能像个小偷一样，在阴暗的角落，窥视着她的光芒，痛彻心扉。
就在这时，一个侍应生端着酒水匆匆走过露台，许是地滑，脚下一个踉跄，整托盘的香槟猛地朝着楚兮的方向倾覆而去！
“小心！”
两声惊呼同时响起。
电光石火之间，一道身影以惊人的速度猛地扑向楚兮，将她严严实实地护在怀里。
“哗啦——！”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酒杯砸在地上，酒液西溅。
预期的冰凉并未降临到楚兮身上。她只感到自己被拥入一个宽阔而熟悉的怀抱，紧接着，男人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颈窝流下，带着浓郁的酒香和……一丝淡淡的铁锈味。
楚兮惊愕地抬头，对上顾夜寒骤然放大的瞳孔和瞬间苍白的脸。
他用自己的整个背部，为她挡下了所有的酒杯和酒液。碎裂的玻璃划破了他昂贵的西装，甚至划伤了他的皮肤，那顺着她脖子流下的，不仅是香水，还有他伤口渗出的血！
“顾夜寒！”楚兮失声喊道，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周围的宾客发出一阵惊呼，瞬间围拢过来。
顾夜寒却仿佛听不见任何声音，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楚兮，双臂如同铁钳，依旧不肯松开分毫，急促地喘息着问：“……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嗯？”
他的声音里是无法掩饰的惊惶和后怕，仿佛刚才经历灭顶之灾的人是她，而不是他。
楚兮看着他苍白脸上渗出的细密冷汗，看着他肩胛处西装布料正在慢慢被深色浸染，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秦浩也冲了过来，看到这一幕，神色复杂。
“我……我没事。”楚兮的声音有些发颤，“你受伤了！快松开，你需要处理伤口！”
确认她安然无恙，顾夜寒紧绷的身体似乎才松懈下来一丝，但手臂依然环着她，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将一部分体重压在了她身上，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低喘着重复：“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的呼吸灼热，喷拂在楚兮的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温度。
助理和保镖此时己迅速冲开人群，场面一度混乱。
“总裁！您受伤了！”
“快叫医生！”
助理试图上前扶住顾夜寒，却被他挥手推开。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楚兮，那眼神深处，是失而复得的巨大恐慌和一种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的热度。
“顾夜寒，你先放开，让医生给你处理……”楚兮试图挣脱，他的手却箍得死紧。
“别动……”他嘶哑地哀求，声音微弱下去，“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头晕……”
他的话音逐渐低落，整个人的重量猛地压向楚兮。楚兮这才惊觉他身体的温度高得吓人，而他后背的伤口，还在不断渗出鲜血，混合着酒液，触目惊心。
“他发烧了！伤口还在流血！快叫救护车！”楚兮朝着助理急喊，再也顾不得其他，用尽全力支撑着他下滑的身体。
助理和保镖慌忙上前，七手八脚地从楚兮身上接过几乎陷入半昏迷状态的顾夜寒。
现场一片混乱，有人打电话，有人维持秩序。楚兮站在原地，看着被匆忙放平在沙发上的顾夜寒，他脸色惨白如纸，剑眉紧蹙，似乎极其痛苦，嘴里却还在无意识地喃喃着什么。
楚兮下意识地靠近一步，屏住呼吸，终于听清了他破碎的低语。
“……兮兮……别怕……我在这儿……”
“……对不起……别离开……”
“……疼……”
最后那个“疼”字，气若游丝，像一根最细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了楚兮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她看着他背上那片不断扩大的血红，看着他即使在昏迷中依然为她挡灾的姿态，看着他因高烧和伤痛而褪去所有强势、只剩下脆弱的脸……
一首竖立在心中的、那道看似坚固的冰墙，在这一刻，竟控制不住地，“咔嚓”一声，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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