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青石路上辘辘而行，车厢内却是一片微妙的寂静。
卢若棠与顾君辞相对而坐，方才酒馆中的机锋辩驳、意外冲突以及那些涌入脑海的惊人信息，让两人之间原本的关系，突然变得复杂起来。
空气仿佛凝滞，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暧昧与尴尬。两人似乎都有满腹疑问，目光偶尔相接，却又迅速闪开，不知该如何开口。
“郎君你……”
卢若棠终于鼓起勇气，有点想问问关于他过去的事，但是总又感觉还不到问的时候，毕竟俩人还没那么熟。
“娘子你……”
几乎同时，顾君辞也开了口，他想问她今日在闲云阁的见解从何而来，那绝不是一个痴儿能有的见识。
话音撞在一起，两人都是一怔，随即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将未竟之语咽了回去。
那点小心翼翼和莫名的悸动，在狭小的空间里悄然蔓延。
还是顾君辞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看着她身上还未换下的男装，眼底情绪复杂，语气却比平日更为温和：
“今日……让娘子受惊了（指孟彦宸之事）。若娘子不觉疲累，回府后，可否愿意……随我去藏书阁小坐？方才见娘子对答如流，为夫……我倒有些藏书，或许娘子会感兴趣。”
他下意识地想用“为夫”自称，临到头却换成了更平等的“我”，仿佛面对的不再是需要他俯身呵护的孩童，而是一个值得探讨的同伴。
卢若棠眼睛一亮，正愁没机会多了解这个时代和他呢，立刻点头如捣蒜：
“好啊好啊！不过……”
她眨眨眼，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介于天真与狡黠之间的笑容，
“我懂的其实并不多，很多书怕是看了也不明其意，到时候少不了要郎君多多教导才行。”
她巧妙地将自己方才的“超常发挥”归为偶然，又给了彼此一个继续接触的完美理由。
“乐意之至。”顾君辞微微一笑。
回到卢府，刚下马车，却正好撞见了正要外出的卢老爷。
卢世安看着自己女儿一身男装，头发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整张俏脸，虽俊俏却实在不合礼数，再看她身旁同样刚下车的女婿，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胡闹！”
卢世安低声斥责，主要对着顾君辞，“君辞！你怎么也跟着棠儿瞎胡闹？她小孩子心性不懂事，你也不知轻重吗？带着她这般模样出去，成何体统！”
他虽疼爱女儿，但更看重家族颜面和规矩，尤其担心女儿的行径惹来非议，再次受伤。
“你们当前最要紧的是何事，还需为父多次提醒吗？早日让我与你母亲抱上外孙，方是正道！”
顾君辞面色微赧，躬身应道：
“岳父大人教训的是，是小婿考虑不周。”
卢若棠见状，立刻使出撒娇大法，上前抱住卢世安的手臂轻轻摇晃：
“爹爹～别怪郎君嘛！是女儿非要他带我出去的！整天闷在家里好无聊嘛！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而且穿这个多方便呀！爹爹～最好了～”
她拖着长长的尾音，仿佛一个只长了身体，脑子还没怎么来得及长的孩子。
卢世安对这唯一的嫡女本就毫无办法，被她这么一撒娇，心早就软了，再想到女儿曾经的遭遇和如今的心智，那点不快也化作了无奈的纵容。
他瞪了顾君辞一眼，语气缓和了些：
“罢了罢了，下次不可再如此！君辞，你多看着她点，但也……别太由着她性子胡来。”
最后一句叮嘱得有些意味深长。
“小婿明白。”
应付完卢老爷，两人一前一后走向藏书阁。经过这一打岔，方才车上那点暧昧气氛似乎散了些，却又仿佛埋得更深。
藏书阁并不大，在顾君辞书房的后面暗室里，但是室内书香静谧。
卢若棠穿越后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只见书架上面，整齐排列着各种线装书卷，数量之多，令人惊叹。她像个走进宝库的孩子，好奇地西处打量翻阅。
忽然，她在一排略显古旧的书籍中发现了一本名为 《山河风物志》 的书。
抽出来一看，里面竟是描绘各地山川地貌、水文气候、物产风俗的图文，还夹杂着一些看似荒诞不经的奇闻异事和地理猜想。这简首像是古代的“国家地理杂志”，瞬间吸引了她的兴趣。
她刚翻开两页，正看到一段关于西域火山与地热泉的记载，一只修长的手便轻轻按在了书页的另一侧。
顾君辞不知何时己站在她身侧，靠得极近，温热的呼吸几乎拂过她的耳廓。
“这本书……”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与探寻，
“我也很喜欢。里面记载虽有些天马行空，未必尽信，但想象其瑰丽，常令人心驰神往。娘子……竟也对此类书感兴趣？”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不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一个痴傻之人，怎会看懂并喜欢这种杂学志怪？
卢若棠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的靠近带来一阵无形的压力，却也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她强迫自己镇定，指尖划过书页上粗糙的线条，故意半真半假地感叹：“就是觉得好玩呀！你看这里说西域有山会喷火，地底有热水能煮鸡蛋？是不是真的呀？郎君见过吗？”
她仰起脸，眼神清澈，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与懵懂，完美地伪装成一个只是被新奇故事吸引的“大孩子”。
顾君辞凝视着她，试图从那双眼眸深处找出破绽，却只看到一派“天真”。
他心底的疑虑非但没有打消，反而更深了。他缓缓收回手，身体却并未退开，反而就着这个极近的距离，俯身指向书上的另一处图案，声音放得更柔，仿佛耳语：
“未曾亲见。不过此书作者乃前朝一位奇人，一生好游历，所记虽奇，却未必全为虚妄。娘子若喜欢，我那里还有几本类似的手札笔记，或许……更有趣些。”
他的气息环绕着她，带着淡淡的书墨香和一丝清冽的男子气息。
卢若棠的脸颊不由自主地开始发烫，心跳加速。她能感觉到他话语里的试探，也能感觉到那试探背后，一丝悄然转变的兴趣与靠近。
“真……真的吗？”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发紧，
“那……那我以后能常来找郎君……借书看吗？”
她垂下眼睫，不敢再与他对视，手指无意识地卷着书页一角，泄露了内心的慌乱。
顾君辞看着她微红的耳垂和那细微的小动作，眼底掠过一抹深意。
他微微一笑，语气依旧温和，却仿佛带上了一点别的什么：
“自然。我的书，便是娘子的书。随时恭候。”
他微微一笑，语气依旧温和，却仿佛带上了一点别的什么，那眼神像是看进了她心里：“自然。我的书，便是娘子的书。随时恭候。”
“我的书，便是娘子的书。”
这句话像一颗甜甜的糖果，瞬间在卢若棠心里化开。
她知道，这这里的书籍，可能就是顾君辞入赘后带进卢府的“嫁妆”，也是他要借此翻身立命的根本。
她猛地想起穿越前刷手机时常看到的那句流行语：“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当时只觉得是玩笑，可现在从顾君辞嘴里说出来，带着他特有的温柔和认真，竟让她觉得无比受用，心里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痒痒的。
他这是……在表示他的东西都愿意与她分享吗？是一种含蓄的承诺？还是……卢若棠偷偷瞄了他一眼，见他正含笑看着自己，目光里似乎比平时多了几分温度，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她的脸颊不由自主地又开始发烫，脑子里控制不住地开始胡思乱想。
他对自己这么好，这么包容，刚才在藏书阁还……还靠得那么近，气氛那么暧昧……
那今晚……
一个大胆又令人心跳加速的念头窜了出来：额，按照这个发展趋势，今晚……是不是终于可以亲身体验一下那本枕头底下的小黄书里描绘的事情了？！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像野草一样疯长。
她仿佛己经看到红烛摇曳，看到他慢慢靠近……卢若棠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并就不存在的衣角，试图掩饰自己快要烧起来的脸蛋和疯狂上扬的嘴角，但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却彻底出卖了她雀跃又期待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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