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砚的“耐心”以一种更具体、更不容抗拒的方式降临到江瓷头上。
林助理带来了一份印制精美、条款繁复的“深度合作协议”。名义上,是霍氏集团对“涅槃祭血”巨大成功的后续资源倾斜与品牌打造计划,旨在将“江瓷”及其作品推向更高的国际舞台。
然而,条款字里行间,却编织着一张密不透风的金丝牢笼。
协议规定:江瓷未来所有创作(包括但不限于瓷器、瓷板画、相关衍生艺术品)的独家所有权、代理权、展览权、销售权均归霍氏集团所有。霍氏将成立专门的“江瓷艺术工作室”,提供“全方位”支持,但工作室的人员配置、财务支出、甚至创作方向,需接受霍氏的“指导与审核”。江瓷的个人公开活动、媒体采访、对外合作,必须经由霍氏公关团队统一安排与陪同。
最核心的一条是:江瓷有义务“积极配合”霍氏集团为其安排的“各项有助于提升创作状态与艺术价值的健康管理与技术支持项目”。
“健康管理”、“技术支持”——江瓷看着这八个字,仿佛能看到背后冰冷的监测仪器和抽血针管。
这份协议,是要将她这个人,连同她未来可能产生的所有“价值”,彻底捆绑、吞噬进霍氏的商业机器里。她将不再是一个独立的艺术家,而是霍氏旗下的一件活体资产,一个被圈养起来、定期产出“奇迹”以供榨取的符号。
“霍总认为,这是对您和‘新江瓷’品牌最负责任的长远规划。”林助理语气恭敬,眼神却不容置疑,“签署后,集团最优质的资源将向您倾斜,您只需安心创作即可。”
安心创作?江瓷心底冷笑。是在无数监控探头和“健康管理”下,像被观察的实验动物一样“安心”创作吧。
她知道没有拒绝的余地。霍砚将此协议摆在明面上,己是最后的“礼貌”。撕破脸的后果,她承担不起,那些依附于她的匠人也承担不起。
她拿起笔,指尖微微发凉,目光扫过协议上霍氏集团的烫金徽标,那图案像一只攫取一切的利爪。
“好。”她只吐出一个字,笔尖落下,在乙方签名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划清晰,力透纸背,不见丝毫颤抖。
林助理眼中闪过一丝放松,小心地收好协议:“恭喜您,江小姐。霍总今晚在‘砚阁’设宴,为您庆祝。”
“砚阁”是霍氏旗下最高端的私人会所,不对外营业,只用于招待最顶级的合作伙伴与名流。今夜,这里为江瓷而开。
宴会规模不大,却极尽奢华。到场的皆是收藏界巨擘、顶尖画廊主理人、重要艺术评论家以及霍氏的核心高层。水晶灯流光溢彩,空气中弥漫着昂贵雪茄、陈年佳酿与暗流涌动的利益气息。
江瓷穿着一身霍氏造型师为她准备的墨绿色丝绒长裙,颈间戴着配套的翡翠项链,价值不菲。她被霍砚带在身边,像一件最新发掘、亟待展示的珍宝,周旋于宾客之间。
霍砚无疑是全场的中心。他游刃有余地应酬着,言语间将江瓷的才华、霍氏的“远见”与“支持”巧妙融合,不断强化着“江瓷与霍氏一体”的印象。人们向江瓷投来赞誉的目光,但更多的,是看向她身旁的霍砚,那目光里充满了对权力与财富的敬畏与攀附。
“江小姐真是年轻有为,霍总好眼光!”
“有霍氏这样的平台,江小姐的艺术之路必将更加辉煌!”
“期待霍氏能推出更多如‘涅槃祭血’般的惊世之作!”
江瓷脸上维持着得体的、略显疏离的微笑,应对着所有人的问候。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精心打扮的人偶,每一句赞美都像是钉入她华丽衣袍下的针。她的价值,她的光芒,正在被霍砚毫不留情地吸纳,成为点缀他商业王冠上最耀眼的那颗宝石。
霍砚的手,偶尔会看似不经意地虚扶在她的后腰,那是一个充满占有与掌控意味的姿态,向所有人宣告着他的所有权。每一次触碰,都让江瓷脊背僵硬,内心翻涌着冰冷的厌恶。
席间,一位与国际顶级艺术基金会关系密切的评论家,趁着与江瓷碰杯的间隙,低声且真诚地说:“江小姐,您的‘涅槃祭血’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它应该属于更广阔的世界,接受更纯粹的学术审视和公众敬仰,而不仅仅是商业拍卖场。基金会非常希望为您举办一场全球巡回个展,完全从艺术出发……”
江瓷的心微微一动。这是她真正渴望的认可与平台。
然而,她还未开口,霍砚己自然而然地介入进来,举杯与那位评论家相碰,笑容完美无瑕:“感谢您的厚爱。江瓷的全球发展计划己在霍氏的规划之中,我们相信,依托霍氏的全球资源网络,能更好地将她的艺术魅力与世界分享。具体细节,我的团队会后会与您详细接洽。”
他轻而易举地将话题引回霍氏的掌控框架内,温和却坚决地抹杀了任何绕过霍氏的首接合作可能。
评论家眼中闪过一丝遗憾,但很快便掩饰过去,笑着与霍砚寒暄起来。
江瓷垂下眼眸,杯中琥珀色的酒液晃动着,映出她眼底一闪而逝的冰冷光芒。
宴至中途,霍砚被几位重要客户围住。江瓷得以短暂喘息,走到露台角落。
晚风吹拂着她的肩臂,带来一丝凉意。她看着脚下璀璨却冰冷的城市灯火,感觉自己仿佛站在悬崖边缘,身后是华美的牢笼,脚下是万丈深渊。
“感觉自己是世界的中心吗?还是觉得……像个被展示的 trophy?”一个略带讥诮的年轻男声在她身后响起。
江瓷回头,看到一个穿着骚包印花西装、端着香槟、眉眼间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年轻男人。她认得他,某跨国财团的公子,有名的艺术品玩家和纨绔子弟,陆骁。
江瓷不欲与他多言,淡淡点头:“陆少说笑了。”
陆骁却凑近一步,目光在她脸上和颈间的翡翠流连,语气轻佻:“霍总真是大手笔,这么快的璞玉,藏得这么严实。不过,‘涅槃祭血’确实够味,看得人心痒痒。不知道江小姐下一件作品,会不会更……刺激?”他的话语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觊觎和某种下流的暗示。
江瓷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身影挡在了她和陆骁之间。
霍砚去而复返,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陆骁,眼神深寒,如同淬了冰的刀锋:“陆公子,对我的艺术家,有什么指教?”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陆骁脸上的轻佻瞬间僵住,眼底闪过一丝惧意,连忙讪笑道:“没有没有,只是欣赏,纯粹欣赏!霍总别误会!”他几乎是仓惶地举了举杯,迅速溜走了。
霍砚这才转过身,目光落在江瓷身上,看到她微冷的脸色和抿紧的唇。他抬手,似乎想碰触她的脸颊,但江瓷极其轻微地侧头避开了。
他的手停在半空,眼神倏地沉了下去,一种极度不悦的冰冷气息弥漫开来。
“记住你的身份。”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错辨的警告,“也记住,是谁给了你站在这里的资格。我不希望再看到任何……不得体的互动。”
他在警告她,也在宣告他的绝对主权。即使是他不屑的觊觎,也轮不到别人沾染分毫。
江瓷抬起眼,迎上他冰冷的目光。那一刻,她心底所有的屈辱、愤怒、不甘,都被强行压制成一种更深的、淬炼过的坚硬。
她没有说话,只是那样看着他,眼神平静,却像最坚硬的瓷器,冰冷,易碎,却也带着能划破一切的锐利棱角。
霍砚的心头莫名地被那眼神刺了一下。他厌恶这种无法完全掌控的感觉,尤其厌恶她这种无声的、却仿佛蕴含着巨大反抗能量的沉默。
宴会继续,华美乐章依旧,但露台上的空气却仿佛冻结了。
金丝编织的牢笼己然落下,盛大的宴会是她荣耀的加冕,也是屈辱的枷锁。
但江瓷知道,她不能碎。她要在金丝牢笼里,将瓷心淬炼成最锋利的刃。
霍砚将她视为珍贵的资产,视为必须完全掌控的所有物。而这,或许恰恰是她唯一能利用的……弱点。
她重新端起酒杯,走向人群,脸上的笑容愈发完美,也愈发冰冷。
今夜,她是霍砚最耀眼的 trophy。
但他或许忘了,最精美的瓷器,往往也藏着最锋利的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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