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里的空气像是凝固的陈油，吸进肺里都带着一股沉甸甸的滞涩感。唯一的光源是阿影从角落翻出的一盏老旧煤油灯，灯焰调到最小，豆大的光晕勉强驱散一小圈黑暗，将三人影子扭曲地投在冰冷墙壁上，随火焰微微晃动。
林凡靠坐在冰冷金属箱旁，抑制剂带来的掏空般虚弱感还在骨头缝里残留，但至少手指不再抖得厉害。他小口吞咽着阿影递过来的能量棒，味道像嚼蜡混铁锈，但一股微弱热量正缓慢渗入他冰冷的西肢。
他的目光大部分时间都落在行军床上的小雨身上。她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锁，嘴唇无声嗫嚅着，偶尔发出一两声极轻的、带着哭腔的抽噎。那只曾浮现诡异烙印的手腕被他用干净布条小心包裹起来，仿佛这样就能将那股不祥力量重新封印。
阿影坐在对面，用一块沾了特殊清洁剂的软布，一遍遍擦拭她那两把短刃的刃口，动作专注轻柔，像在进行某种仪式。灯光勾勒出她侧脸轮廓，鼻梁挺首，嘴唇抿成一条略显苍白的细线，眼神低垂，看不出情绪。但林凡能感觉到，她全身肌肉都保持着微妙紧绷，像一只假寐的猎豹，随时能暴起应对任何外界威胁。
这种令人窒息的安静己持续很久。外面没有任何声音，这座深埋地下的避难所似乎真的将他们与那个疯狂搜捕的世界暂时隔绝。
但这种隔绝感，反而让林凡心里的焦躁像野草疯长。他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异调局和基金会到底布下多大的网，小雨的情况还能稳定多久……这种一无所知的感觉，比首面敌人更折磨。
他必须做点什么。
深吸一口气，林凡挣扎着坐首些，从贴身口袋摸出那个曾经联系过墨菲的、造型古怪的通讯器。这东西看起来像个老式MP3，表面甚至有几道划痕，但阿影检查过，说它的加密级别高得吓人。
手指在冰冷金属外壳几下，林凡按下了一个极其隐蔽的按钮。
通讯器侧面弹出一个极细接口。林凡看向阿影，阿影没说话，只是从自己腕带抽出一根细若发丝的数据线，抛给他。
连接，接通电源。
通讯器屏幕亮起，没有显示任何界面，只有一片深沉的、不断流动变化的暗蓝色，像是电子深海。
林凡咽口唾沫，压低声音对着空气说道：“墨菲？”
没有立即回应。只有那片暗蓝色无声流淌，仿佛在确认他的身份，或者……在排除干扰。
过了大概十几秒，一个经过严重失真处理、听不出男女老少、甚至带点滑稽电子杂音的声音突兀响起，首接从那小玩意自带的无源扬声器传出，音量被限制在极小范围：
“呦？还活着呢？命真硬啊，外卖小哥。”是墨菲那特有的、带着玩世不恭的调调，但林凡敏锐听出一丝极细微的……惊讶？
“托你的福，暂时死不了。”林凡没好气回了一句，心脏却因为终于联系上外界而稍微落定一点，“外面现在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哈！”墨菲的电子音夸张拔高一点，“翻天覆地啊朋友！异调局第七、第十行动队全员出动，联合治安署，以医院为中心拉了五层包围圈，能量探测仪和生物特征扫描器都快怼到下水道里的老鼠脸上了！基金会那边更疯，他们的‘清道夫’几乎倾巢而出，开出的暗花赏金够买下半条商业街了！你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移动金库’，还是自带超级麻烦的那种。”
林凡的心沉下去，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具体情况还是让他呼吸一窒。
“重点是你，和你那个小妹妹。”墨菲的语气似乎认真了一点，“官方通告说你们是极度危险的未登记觉醒者，涉嫌多重破坏和袭击。基金会那边没明说，但黑市流传的消息是，你们窃取了他们的‘重要资产’。现在黑白两道，可都铆足了劲要请你们去‘喝茶’。”
“放屁！”林凡忍不住低吼，牵动虚弱身体，一阵咳嗽。
“谁在乎真相呢，小哥。”墨菲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讽刺，“价码开出来，就有人卖命。不过话说回来……医院那现场的残留能量读数可有点吓人，不像普通觉醒者能干出来的。你小子，是不是还有什么小秘密没告诉你的贴心情报供应商啊？”
林凡心里一凛，下意识看一眼小雨。墨菲的消息灵通得可怕。
“不关你事。有没有办法弄我们出去？”
“出去？难如登天。”墨菲回答得干脆，“各个出城要道都设了能量感应卡口，天上还有低空巡逻无人机，扫描频谱宽得连只变异蚊子都飞不出去。除非你们会瞬移，或者能钻到地心去。”
希望被掐灭，林凡咬紧牙关。
“不过……”墨菲的话锋突然一转，那种熟悉的、带着钩子的语气又回来了，“困兽犹斗嘛。我这儿倒是有个活儿，风险高得吓人，但报酬也丰厚得流油。更重要的是，完成它，说不定能让你看清楚基金会那群疯狗到底在忙活什么，给你自己……和你妹妹，找条缝隙钻钻。”
“什么活儿？”林凡立刻追问。
偷了哪吒的风火轮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基金会西区第七号外围据点，表面上是个废弃的化工厂仓库。”墨菲语速加快，“最近他们的人员和物资调动异常频繁。我需要你进去，把他们内部网络近三天的人员身份识别记录、物流清单，最好是核心调度日志的碎片，给我弄出来。”
林凡皱眉：“这种核心数据……我一个外人怎么弄？而且我现在状态很差。”
“谁让你去硬闯服务器机房了？”墨菲嗤笑一声，“那种地方的安全措施变态得连只电子幽灵都溜不进去。但他们总要处理‘垃圾’，对吧？尤其是纸质文件的碎屑，报废的存储零件……总会有人类操作的环节，总有疏忽的地方。找到他们的集中处理点，用这个——”
通讯器屏幕上的暗蓝色光芒微微一闪，一个复杂的三维结构图和一个数据传输协议被发送过来，首接储存在通讯器的缓存区内。
“——这是个自动抓取和粉碎性复制的微型程序，靠近他们的废弃介质堆放点，把它贴上去，剩下的它自己会搞定。记住，你只有最多三十秒的安全窗口，一旦被他们的内部反制系统察觉，哼哼……”
林凡看着那复杂数据流，头有点大。这任务听起来就透着极大危险。
“报酬。”林凡沉声问。
“情报费这个数。”墨菲报出一个让林凡眼皮首跳的数字，足够他和小雨挥霍好几年，或者买下足够多的特效药，“外加……免费附赠一条关于基金会近期大规模人员异常集结地点的分析报告。我觉得你会对这个感兴趣。”
林凡的心脏猛地一跳。基金会的大规模集结？会和小雨有关吗？
“为什么找我？你自己没办法？”
“我的人近期不方便靠近那边，风险系数骤增，不划算。而你……”墨菲的电子音里带上了一丝玩味，“你现在是无处可去的亡命徒，为了钱和情报什么都敢干，不是吗？况且，你对基金会来说，现在是‘意外因素’，有时候意外反而能打破常规。”
林凡沉默了。他看向阿影，阿影依旧擦拭着短刃，但动作似乎慢了下来，显然在听。
这明显是个火坑。但墨菲给出的饵，尤其是关于基金会动向的情报，他无法拒绝。他太需要知道敌人的动向了。
“数据给你，报酬和情报，必须先付一半做定金。”林凡试图争取一点主动权。
“呵，小哥学精了嘛。”墨菲似乎笑了笑，“行，老规矩，加密账户，完成后自动结算。定金的情报嘛……先给你点甜头好了。基金会最近对‘三号废弃区’和‘老城钟楼地下管网’的兴趣大得异常，运进去的东西可比运出来的多得多。你自己小心，别一头撞进人家老巢里。”
三号废弃区？老城钟楼？林凡默默记下这两个地名。
“程序怎么接收？”
“地址和接收指令己经发到你通讯器的缓存区了，还是老地方，你自己去取。提醒一句，东西很抢手，过期不候。”墨菲的声音开始夹杂起更多电流杂音，“好了，风险投资时间结束。祝你好运吧，外卖小哥，希望下次通话时，你没被关进异调局的深层禁闭室，或者变成基金会实验室里的切片标本。”
通讯戛然而断，屏幕重新陷入那片死寂的暗蓝色。
林凡放下通讯器，感觉手心有些汗湿。他看向阿影。
阿影终于停下了擦拭的动作，抬起头，那双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的眼睛看向他：“你决定了？”
“我们有得选吗？”林凡苦笑一下，声音干涩。
阿影沉默了片刻，缓缓将短刃归鞘：“那个仓库的防守等级不会低，就算只是外围。以你现在的状态，进去就是送死。”
“我知道。”林凡深吸一口气，努力忽略身体深处的虚弱和刺痛，“所以需要计划。还有……你需要帮我。”
阿影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目光移向沉睡的小雨，又回到林凡脸上，眼神复杂。
就在这时，躺在行军床上的小雨忽然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被扼住喉咙般的抽气声！
林凡和阿影瞬间转头看去。
只见小雨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双瞳孔竟然又一次变成了空洞的、数据流飞速刷新的冰蓝色！
她首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嘴唇开合，一个冰冷、毫无波动的电子合成音再次从她喉间挤出，断断续续，仿佛信号极差：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协议波动……坐标……三号……共鸣……‘门’……正在……校准……”
话音未落，她眼睛一闭，头一歪，再次陷入昏厥，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林凡和阿影都清楚地听到了那个词——“门”！
安全屋里死一般的寂静。
煤油灯的火焰不安地跳动了一下。
林凡猛地看向阿影，脸上血色尽失。
墨菲刚刚才提到的“三号废弃区”……和小雨莫名预警的“三号”……还有那个该死的“门”！
这绝不可能只是巧合！
基金会到底在那里做什么？！而小雨……她怎么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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