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夜风被隔绝在门外。
逼仄的安全屋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小台灯，光线勉强照亮这间不足十平米的地下室。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灰尘的气息，混杂着赵建国身上尚未散尽的垃圾场恶臭。
小张反锁好厚重的铁门，又仔细检查了唯一那扇被封死的小窗，这才长长松了口气，后背抵着门板滑坐在地上，脸色依旧苍白。
“暂时……应该安全了。”他喘着气，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这是我姥爷留下的老房子，很久没人住了，没联网，也没登记在我名下。”
赵建国靠墙坐在一张旧行军床上，手里紧紧攥着小张带来的面包和水，却没有立刻吃喝。他的目光扫过这间布满蛛网的避难所——简陋的家具，堆放的旧物，一切都透着被时光遗忘的破败。但在此刻，这却是他唯一的诺亚方舟。
“刚才……多谢。”赵建国的声音干涩无比，他抬起头，看向小张，眼神复杂，“我差点以为……”
“以为我卖了您？”小张苦笑一下，摇摇头，“赵队，说实话，挂了你电话我就后悔了，怕得要死。但……但我想起幸福苑那门缝里流出来的东西，想起子弹打上去的样子……我知道您没骗我。这东西，太邪门了。”
他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后怕：“我正准备偷偷查系统，就发现内网有个权限很高的陌生账号，正在调取废弃工厂和垃圾场周边的监控日志，查询条件非常具体。我立刻就知道坏事了，他们动作太快了！我只能赶紧用公共电话匿名报了个盗窃案，把巡逻车引过去，希望能搅局……幸好赶上了。”
赵建国沉默地点点头，心里一阵后怕。差一点，他就因为自己的多疑和冲动，彻底毁掉了这唯一的希望。他撕开面包包装袋，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冰冷的矿泉水冲刷着干渴冒烟的喉咙，让他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
“基金会的事，查了吗？”他急切地问，声音含糊不清。
小张的神情立刻变得凝重起来。他挪到赵建国身边，从怀里掏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一台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旧款型号，外壳上还贴着卡通贴纸。
“不敢用局里的设备，也不敢连家里的网。我用的是这个老家伙，加装过加密模块，用匿名流量节点爬取了一些公开信息。”小张一边开机一边快速解释，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守望慈善基金会’，注册信息看起来天衣无缝，发起人、理事名单一大堆头衔光鲜的人，主要项目就是关爱孤寡老人、送餐送温暖，账目看起来也干干净净，甚至还得过市里的慈善奖。”
屏幕上滚动着基金会的官网页面，设计精美，充满了老人笑脸和志愿者热情服务的照片，看起来无比阳光正派。那个碗底的黑白标志，就印在页面的页脚，像一个不起眼的装饰。
“看这些没用，都是幌子。”赵建国咽下嘴里的面包，眉头紧锁，“关键是谁在背后控制？钱从哪里来，最后到哪里去？那些碗，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我正在试！”小张的额头渗出汗珠，屏幕的光映在他专注的脸上，“它的注册地址就是银谷大厦B座12层，但我在几个企业查询平台和地图的街景历史记录里交叉对比发现，那个楼层最近三年至少换过西个不同的公司名字，行业从贸易到咨询再到科技，毫无关联，但注册法人居然都指向海外几个相同的空壳公司！这太不正常了！”
“而且，”小张切换了一个页面，上面是复杂的资金流向图，“我追踪了他们公开报表里几笔最大的‘捐赠支出’，发现它们最终都流入了一些……根本不存在或者早己注销的‘社区合作单位’账户，然后就像水滴入海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洗钱？”赵建国的心沉了下去。
“不像单纯的洗钱。”小张摇摇头，眼神里带着困惑和一丝恐惧，“如果是洗钱，没必要搞出这么大阵仗，还牵扯进……幸福苑和东风巷那种事情。我感觉……感觉这些资金流转，氺清浅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更像是在为某种……‘活动’提供经费。而那些碗，就是‘活动’的工具。”
工具。标记猎物、举行“盛宴”的工具。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安全屋里只剩下电脑风扇轻微的嗡鸣和窗外隐约的风声。台灯的光晕在墙壁上投下他们放大的、摇曳的影子，仿佛有看不见的东西正在蠕动。
“还有更怪的。”小张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又打开了一个加密的文件夹，里面是几张翻拍的老旧纸质档案照片，像素很低，看起来年代久远。
“这是我刚才等您的时候，越想越不对劲，偷偷回技术队档案室用手机拍的……是幸福苑小区更早以前的记录。”小张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一丝神秘，“您知道幸福苑那片地，几十年前是干什么的吗？”
赵建国摇摇头。
“那里以前……是市第三食品厂的厂区！就是那个上世纪红极一时，后来因为污染问题和大规模食物中毒事件倒闭了的老厂！”小张指着照片上模糊的厂区规划图，“而最老的厂区档案显示，第三食品厂最早的前身……是解放前的一个……私人肉联厂！”
肉联厂！
赵建国的头皮猛地一炸！一股寒意瞬间窜遍全身！
食品厂……肉联厂……食物中毒……还有那诡异到极致的“肉香”……
一条模糊却令人毛骨悚然的线索，似乎正在冰冷的黑暗中慢慢浮现！
难道……那东西的源头，竟然可以追溯到那么久远以前？那个“饕餮”，并非突然出现，而是……一首就在那里？只是披着不同的外衣？
“而且赵队，”小张的声音有些发颤，他放大了一张模糊的集体老照片，照片是食品厂工人在一个简陋食堂吃饭的场景，“您看……他们用的碗……”
昏黄的照片上，那些工人们手里端着的，虽然是粗糙的陶碗，但那大小，那形态，尤其是那种集体、无声进食的氛围……
竟然隐隐约约的，和那些蓝边花碗，以及东风巷302那场“盛宴”，有着某种诡异的、跨越时空的……
相似！
赵建国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胃里刚刚吃下的面包开始翻腾。
这不是偶然！
这绝对不是偶然！
那个“守望基金会”，那个碗，那场“盛宴”……它们的根，或许远比想象的要深！深埋在这座城市的历史土壤之下，不断地改头换面，不断地……
觅食！
就在两人被这恐怖的发现惊得浑身发冷之时——
咚。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敲击声，突然从头顶上方传来。
像是有什么东西，掉落在了安全屋唯一那扇被封死的小窗外面。
声音很轻，但在死寂的夜里，在这间落针可闻的安全屋内，却显得格外突兀、刺耳。
赵建国和小张的身体瞬间僵住，所有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两人猛地抬起头，惊恐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那扇位于墙壁高处、被木板钉死的小窗。
台灯的光线无法照到那里，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外面……有什么东西？
是野猫？还是风吹落的杂物？
还是……
咚。
又一声。
这一次，声音更清晰了。不再是掉落，更像是……有人用指尖，轻轻地、有节奏地，敲了敲那扇被封死的窗。
一下。
又一下。
带着一种冰冷的、戏谑的……
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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