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秦王府。
昔日秦皇汉武的宫阙虽在时光中有所损褪，但依旧气象森严。
此刻，府邸核心的议事厅内，气氛却比这厚重的城墙还要凝重几分。
巨大的关中沙盘占据了大厅中央，山川河流、城池关隘，皆以精细的模型呈现。
沙盘旁，数盏牛油大烛燃烧正旺，将秦王、太尉、大将军，录尚书事、中书令、领司隶校尉、凉州刺史，雍州牧，都督雍、凉二州诸军事刘昶及其麾下主要将领的身影投映在墙壁上，随着烛火摇曳不定。
刘昶立于沙盘主位，面色沉静，但紧抿的嘴角和深邃的目光透露出他内心的波澜。
他身侧环绕着董允、魏延、赵云、郭淮、关兴、张苞、马岱、张嶷、李盛等人。
空气中弥漫着皮革、金属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汗味。
别驾董允手持细长木杆，指向沙盘上黄河蒲坂津的位置，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凝重：“秦王殿下，细作最新密报，魏国大将军曹真，己亲率十万大军，号称二十万，自洛阳出发，旌旗蔽日，声势浩大，正从蒲坂渡河，其兵锋首指我渭水北岸防线！”
下一刻，木杆随即移向潼关方向，“同时，魏征东将军王凌，率精骑三万，偃旗息鼓，自潼关以北沿小道秘密疾进，意图不明。两路魏军，一明一暗，来者不善！”
消息如巨石投入平静湖面，厅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窃窃私语。
十万主力压境，外加三万精锐偏师，这对于刚刚经历大旱、兵力与粮草都尚未完全恢复的关中守军而言，无疑是空前压力。
王平首先出列，他面容黝黑，皱纹如刀刻，是军中有名的稳健派。
他指着沙盘上渭水一线，声音沙哑却坚定：“秦王殿下，曹真乃魏国宗室首将，其所率必是魏军主力无疑。十万之众，渡河之后，必寻求与我军决战。渭水乃长安屏障，一旦被突破，后果不堪设想。末将以为，当立即集中我关中主力，凭借渭水天险，构筑坚固防线，阻曹真于渭北！只要挡住曹真主力，王凌偏师孤军深入，不足为虑，可遣偏师牵制即可。”
王平的策略核心是“以正合”，集中力量对抗敌人主力，这是最稳妥的传统战法，也得到了不少将领的点头附和。
然而，关兴却眉头紧锁，显然有不同的看法。
关兴年轻气盛，素以熟读兵书、富于谋略著称，深得刘昶赏识。
他上前一步，朗声道：“王将军之言，虽是老成持重，但未免过于被动，且可能正堕魏军彀中！”
他转向刘昶，目光炯炯：“秦王殿下，曹真用兵，向来以稳重见长，为何此次如此大张旗鼓，唯恐我不知其主力动向？此反常之举，极可能是疑兵之计！其真正杀招，或许正在于王凌那支‘偏师’！三万精锐，行动诡秘，又是骑兵，机动性极强。若放任不管，其可绕过我军渭北防线，首后方，切断陇道，甚至奔袭长安空虚！届时，我军主力被曹真牵制在渭北，首尾不能相顾，危矣！”
关兴的分析指向了“奇兵”的威胁，主张重点应对王凌。
此言一出，又引起一番争论。
诸将各执一词，争论不休。
有的主张重兵布防渭北，有的认为应派精锐前出监视甚至伏击王凌，还有的建议分兵把守各处要隘，但这样又会导致兵力分散。
刘昶始终沉默不语，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沙盘边缘轻轻划动，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仔细审视着沙盘上的每一处地形、每一条道路。
他脑海中飞速运转，权衡着各种可能性：曹真的意图？王凌的真实目标？司马懿的幕后算计？己方的兵力、粮草、士气……
厅内的争论声仿佛成了背景音。突然，刘昶的手指停在了代表王凌军行进路线的位置附近。
他俯下身，更仔细地观察着潼关以北的地形——那里相对渭水流域，地势更为开阔平坦，虽有丘陵，但大道通畅。
一个关键细节在他脑中闪过，结合之前细作关于魏军构成的补充报告，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精光暴涨，之前的犹疑一扫而空。
“诸君！”刘昶的声音不高，却瞬间压过了所有的争论，整个大厅立刻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他站起身，走到沙盘前，拿起杨仪放下的木杆，先指向曹真军的方向：“曹真十万大军，声势浩大不假，但细作探明，其军中多为步卒，辅以少量骑兵，且携带大量辎重，行动必然迟缓。其渡河、扎营、推进，皆需时日。司马懿用曹真为明棋，首要目的，正是吸引我主力注意，将我大军牵制在渭水一线！”
接着，木杆精准地移向王凌军的方向，语气加重：“而诸位可曾注意，王凌所部三万，并非普通偏师！据报，其军中多为并州、凉州招募的精锐骑兵，来去如风，并且，他们携带了轻便的攻城器械！这意味着什么？”
他不再卖关子，木杆重重地点在潼关以北、通向长安的必经之路上一处适合大军通行的谷地：“这意味着，王凌军的目标，绝非简单的牵制或骚扰！这一带地势相对平坦，极利于骑兵展开突击。若我是司马懿，便会以曹真为诱饵，钳制我军主力，而令王凌这支全部由精锐骑兵组成的快速兵团，凭借其机动性，长途奔袭，首取我长安城！一旦长安有失，我军渭北防线不战自溃！”
刘昶的分析如拨云见日，将魏军看似复杂的双线进攻，剖析得清晰透彻。主次、虚实、真假，一目了然。
刘昶的分析如拨云见日，将魏军看似复杂的双线进攻，剖析得清晰透彻。
主次、虚实、真假，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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