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抬起她下巴的手,冰冷得像一块从未见过阳光的寒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粗暴的力道。
阿涟疼得瑟缩了一下,左肩的箭伤因这动作被牵扯,又是一阵钻心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几乎晕厥。温热的血顺着臂膀流下,染红了素色的衣裙。
她试图挣脱,但那两根手指如同铁钳,牢牢地禁锢着她,强迫她“面对”那高大的身影。
世界是一片死寂的黑暗,唯有通过对方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和透过骨骼模糊传导的振动,让她勉强捕捉到那句话:
“盲女阿涟?”
“从今日起,你和这面旗,由我接管。”
振动低沉、冷漠,不带一丝情绪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件与活人无关的事情。每一个音节的震动,都像小锤敲打在阿涟脆弱的神经上,让她感到一种本能的恐惧。
他是谁?
李贽将军呢?其他人在哪里?
为什么没有人阻止他?
阿涟艰难地转动脖颈,试图用她空洞的“目光”搜寻李贽的踪迹。她感受到周围有许多“声音”波动,充满了紧张、敬畏,甚至…恐惧,但它们都停滞在原地,无人上前。
李贽的“声音”就在不远处,剧烈地翻腾着,充满了愤怒和不甘,却仿佛被无形的枷锁束缚住,无法动弹,只能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呜咽振动。
“凌…凌侯爷…”一个颤抖的、属于某个将领的声音振动传来,“阿涟姑娘刚救了全城…她受了重伤…您…”
“侯爷?”
这个称呼让阿涟的心猛地一沉。她虽深处闺阁,却也隐约知道,朝廷派来督战的是一位姓凌的侯爷,权势滔天,性情…莫测。
原来是他。
那冰冷的指尖微微用力,将她的脸扳正,迫使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回他身上。
“重伤?”那冷漠的振动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嘲讽,“能织出这等逆天之物的人,岂会轻易死去。”
他的“视线”掠过她流血的肩头,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瑕疵,随即再次聚焦在她脸上,特别是那双黯淡无光的眸子。
“看来,传闻不虚,果然是个盲的。”他语气平淡,却像一把冰冷的刀子,刮过阿涟的心口,“倒省了不少事。”
省事?省什么事?
阿涟的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她挣扎着,用未受伤的右手去推拒那只冰冷的手,从喉咙里挤出嘶哑破碎的气音:“放…开…”
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只能感受到声带的震动和喉咙的剧痛。
凌阙看着她徒劳的挣扎,眼神依旧冰冷,仿佛在观察一只落入陷阱的幼兽。他非但没有松开,反而俯下身,靠得更近。
一股冷冽的、如同雪原松针般的气息笼罩了阿涟,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和硝烟味。
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同样冰冷。
“听着,”他的声音振动透过近距离的骨骼传导,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具压迫感,“我不管你是真聋了还是假聋了,从此刻起,你的命,连同这面旗,都属于我镇北侯凌阙。”
“别试图反抗,别耍花样。否则…”他的指尖微微下滑,冰冷的手指似有若无地擦过她颈间那条光秃秃的红绳,那里还残留着护符碎裂后的细微尘埃。
“…代价不是你,或者这座城能承受得起的。”
阿涟猛地一颤,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
他知道了什么?他指的是什么代价?是那邪灵的预言?还是…
不容她细想,凌阙己经首起身,松开了手。
失去支撑,阿涟虚软地向后靠倒在织机上,剧烈地喘息,肩头的伤口因为刚才的挣扎流血更甚。
“李贽。”凌阙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硬,转向一旁被他的亲卫隐隐制住的守将。
“末…末将在!”李贽的声音振动充满了压抑的屈辱和无奈。
“清理战场,统计伤亡,安抚百姓。今日之事,尤其是这面旗和盲女的一切,列为最高机密,胆敢泄露半字者,斩立决。”
“可是侯爷,阿涟姑娘的伤…”
“本侯自有安排。”凌阙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找两个手脚麻利的妇人,给她清理包扎,换身干净衣服。然后带到本侯的行辕。”
说完,他甚至没有再看阿涟一眼,仿佛她只是一件即将被送入他府邸的物品。他的目光转向那面依旧静静悬浮的无声圣旗,眼中闪过一抹极深的、难以捉摸的幽光。
他抬手,小心翼翼地将那面旗帜卷起。旗帜在他手中微微颤动,那些星辰般的光点流转,仿佛有生命一般。
然后,他握着旗,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听雪阁。冰冷的靴子敲击地面的震动,逐渐远去。
笼罩在阁内的那股庞大压力随之消散。
李贽等人这才仿佛重新获得了呼吸的能力。
“阿涟姑娘!”李贽立刻冲了过来,看着脸色惨白、浑身是血、蜷缩在那里的阿涟,虎目含泪,又是愧疚又是心疼,“您…您怎么样?”
阿涟无法回答。她沉浸在那片绝对的死寂和方才的恐怖遭遇中,身体不住地发抖。
她感觉到有人小心翼翼地帮她处理肩头的箭伤,动作很轻,但她还是疼得冷汗首流。有人帮她擦拭脸上的血污,换下染血的衣裙。
整个过程,她都像一具失去灵魂的木偶,任由摆布。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无声的黑暗,肩头尖锐的疼痛,颈间空荡荡的失落,还有那冰冷手指留下的、仿佛烙印般的触感,以及那句…
“…你和这面旗,由我接管。”
凌阙的行辕设在城内原城主府邸,此刻己被他的亲卫里三层外三层严密把守起来,气氛森严。
书房内,凌阙屏退了左右。
他独自站在书案前,缓缓展开那面无声圣旗。
旗面古朴,触手冰凉,上面那些星辰光点缓缓流淌,组成玄奥的纹路。他看着那些纹路,眼神复杂变幻,有狂热,有敬畏,有势在必得,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
他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抚过旗面,仿佛在触摸一件失而复得的绝世珍宝,又像是在触碰一个禁忌的伤口。
“终于…”他低声自语,声音不再似人前那般冰冷,而是带上了一种沙哑的、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情绪,“…找到了。”
窗外,庆祝守城成功的欢呼声隐约传来,却丝毫无法传入阿涟的世界,也无法搅动这间书房内凝固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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