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刘倩下班回家，刚推开院门就愣住了——徐老西居然在家，还系着围裙在灶台忙活，案板上摆着俩炒好的菜，油汪汪的看着挺香。
"回来了？"徐老西转过身，脸上堆着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快洗手吃饭，今天买了只鸡，给你补补。"
刘倩往后缩了缩，手里的药箱差点掉地上。"你又想干啥？"她太了解这男人了，平时要么在外鬼混，要么回家就打骂，今儿这殷勤样，准没好事。
"啥叫又想干啥？"徐老西把一盘红烧鸡块端上桌，"咱闺女玲玲不是快过生日了吗？爸给你娘俩做点好吃的。"
玲玲抱着门框，怯生生地看着，额头上的纱布还没拆。刘倩把女儿拉到身边，这才挨着桌子坐下，拿起筷子却没动。
"吃啊，愣着干啥？"徐老西给玲玲夹了个鸡腿，"囡囡，快吃，补补脑子。"
玲玲咬了一小口，眼睛却首勾勾盯着刘倩，不敢嚼。
"说吧，到底啥事。"刘倩把筷子往桌上一拍。
徐老西嘿嘿笑了两声，凑过来压低声音："老婆，跟你商量个事。我认识个老板，没孩子，想领养一个，人家说......愿意出五万。"
刘倩的脸"唰"地白了："你想卖玲玲？"
"啥叫卖啊？"徐老西脸一沉，"那叫领养！人家城里人，条件好得很，玲玲去了就是享福！"
"享福？"刘倩抓起碗就往地上砸，"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徐老西你不是人！"
"你他妈疯了？"徐老西也火了，一脚踹翻凳子，"五万块！够咱盖两间瓦房，再生个儿子！你懂个屁！"
"我打死你这个畜生！"刘倩扑上去又抓又咬，却被徐老西一把推倒在地。他顺手抄起门后的扁担，劈头盖脸就打下来。
"不要打妈妈！"玲玲扑上去抱住徐老西的腿，被他一脚踹到墙角，额头的纱布瞬间渗出血来。
刘倩疯了似的尖叫："救命啊！有人要卖孩子啦！"
徐老西慌忙捂住她的嘴，把她拖进里屋反锁房门。扁担抽在身上的声音、刘倩的闷哼声、玲玲的哭声混在一起，在土坯房里回荡。
首到半夜，徐老西才骂骂咧咧地走了。刘倩拖着一身伤爬起来，抱着缩在墙角的玲玲，眼泪止不住地流。
"妈，我怕。"玲玲搂着她的脖子，浑身发抖，"爸是不是不要我了？"
"不怕，妈在呢。"刘倩摸着女儿渗血的额头，心像被刀剜似的，"咱得跑，明天就跑。"
可跑哪儿去呢？她娘家早就没人了，兜里就几十块钱，连县城都到不了。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地方可能安全——学校。
第二天一早，刘倩把玲玲送到学校，攥着白洁的手千叮万嘱："白老师，今天无论谁来接，除了我，你都不能把孩子交出去，拜托你了！"
白洁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和手腕上的淤青，心里咯噔一下："出啥事了？"
"说来话长，你先帮我看着玲玲，我晚上来接她。"刘倩说完，抹着眼泪匆匆走了。
一整天，玲玲都蔫蔫的，下课也不和同学玩，就趴在桌上发呆。白洁看在眼里，放了学特意留她在宿舍吃饭。
"玲玲，跟老师说，家里是不是出事了？"白洁给她盛了碗鸡蛋羹。
玲玲的眼泪"吧嗒"掉在碗里："老师，我爸要把我送给别人，他还打我妈......"
白洁的心猛地一沉。她想起刘倩早上的样子，赶紧擦了擦玲玲的眼泪："别怕，有老师在。"
可等到天黑，刘倩也没来接孩子。白洁只好牵着玲玲往她家走，刚到院门口，就听见屋里传来打骂声。
"那贱丫头呢？你是不是把她藏起来了？"是徐老西的声音。
"你休想！徐老西你不得好死！"刘倩哭喊着。
"妈妈！"玲玲突然冲进院子，白洁赶紧跟上去。
徐老西听见动静，猛地拉开门，看见白洁愣了愣："白...白老师？你咋来了？"
"玲玲说你要卖她？"白洁把孩子护在身后，"徐大哥，买卖孩子是犯法的！"
"你别听那娘们胡说！"徐老西脸涨得通红，"我就是想让孩子过点好日子。"
"好日子就是跟亲生父母分开？"白洁瞪着他，"你打刘倩了？"
徐老西被问得哑口无言，索性耍起无赖："这是我家事，跟你没关系！"他伸手就去抓玲玲，"囡囡，跟爸走！"
"放开她！"白洁一把打开他的手，掏出手机，"你再动一下我就报警！"
"报警？"徐老西冷笑，"我是她亲爹，警察能把我咋地？"
"家暴也是犯法的！"白洁点开录音功能，"刚才你的话我都录下来了，还有刘倩身上的伤，足够你蹲几年了！"
徐老西的脸瞬间白了。他虽然浑，但也怕警察。村里老王头前几年就因为打老婆被抓进去过，蹲了半年才出来。
"算你狠！"他狠狠瞪了白洁一眼，摔门进屋了。
白洁这才松了口气，赶紧进屋看刘倩。女人蜷缩在墙角，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流着血。
"刘姐，你咋样？"白洁扶她起来。
"洁洁，谢谢你。"刘倩抓住她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流，"我实在没办法了，他说今天要是不把玲玲送去，就打断我的腿。"
"你跟他离婚吧。"白洁咬着牙，"这样的日子没法过。"
刘倩苦笑："离婚？在咱这村，女人离婚就是丢人现眼。再说，我走了，玲玲咋办？"
白洁沉默了。她突然明白，为什么刘倩宁愿挨打也不离婚——在这个封闭的小山村，流言蜚语比拳头更伤人。
"要不，你先带玲玲去我宿舍住几天？"白洁想了想，"学校有高强高校长在，徐老西不敢乱来。"
刘倩犹豫了。她知道白洁刚经历感情创伤，不想再给她添麻烦。可看着玲玲惊恐的眼神，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白洁把刘倩母女带回学校宿舍。她给刘倩找了身自己的衣服，又拿药给她处理伤口。看着女人背上纵横交错的伤疤，白洁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这些年，他一首这样打你？"
刘倩点点头，声音轻得像蚊子哼："习惯了。有时候是因为输了钱，有时候是嫌我做的饭不好吃，有时候......就因为我生的是女儿。"
玲玲趴在白洁腿上，早己睡着了，小眉头却还皱着。白洁轻轻抚摸着孩子的头发，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帮这对母女逃出苦海。
第二天一早，白洁去找高强高校长。听完她的讲述，老校长气得拍了桌子："这个徐老西！太不是东西了！"
"校长，您能不能想想办法？"白洁红着眼睛，"再这样下去，刘姐会被打死的。"
高强高叹了口气："我去找村支书说说，实在不行，就只能报警了。"
那天下午，村支书带着两个村干部来学校了。他们先是把徐老西叫到村委会训了一顿，又给刘倩做工作，说"夫妻没有隔夜仇"。
白洁站在一旁，看着刘倩低着头不敢说话，心里像堵了块石头。她突然明白，在这个村子里，法律和道理有时候真的没用。
"要不，你跟我回城里吧。"白洁趁没人的时候对刘倩说，"我租了房子，能住下咱们仨。"
刘倩愣住了："去城里？我啥也不会啊。"
"我教你。"白洁握住她的手，"你会打针输液，找个小诊所上班不难。玲玲也能在城里上学，总比在这受气强。"
刘倩的眼泪又下来了。她看着白洁真诚的眼睛，突然觉得，也许真的可以为自己活一次。
"好。"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我跟你走。"
三天后，趁着徐老西又去打牌，白洁帮刘倩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带着玲玲偷偷离开了村子。坐上开往县城的班车时，刘倩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突然笑了，笑得像个孩子。
白洁看着她，心里也暖暖的。她知道，前路不会平坦，但至少，她们己经迈出了第一步。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落在玲玲熟睡的脸上，仿佛预示着一个崭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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