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申爸妈在村委会的宿舍里坐立不安，烟抽了一根又一根。
"儿子，你可得想清楚。"王申妈把烟蒂摁在烟灰缸里，"这婚结了，你这辈子可能就拴在这山沟里了。"
王申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缝："我知道。但彩凤怀了我的孩子，我不能不管。"
"管？怎么管？"他爸站起来踱步，"你跟那个白老师咋办？人家爹刚没，你这时候跟她提分手，不是往人伤口上撒盐吗？"
"我......"王申张了张嘴，说不出话。他一想到白洁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样子，心就像被揪着疼。
"要不这样，"王申爸突然停下脚步，"先跟彩凤把婚结了，稳住他们家。等孩子生下来，实在过不到一块儿去，再......"
"爸！"王申打断他，"您这叫什么话？彩凤也是人。"
"我不是那意思。"他爸叹了口气，"我是说，别把话说死。你还年轻，路还长着呢。"
王申没说话，算是默认了。他知道爸妈是为他好，可一想到白洁，心里就像压了块大石头。
两天后，王申家的车队开进了村子。三辆锃亮的小轿车在土路上扬起一路灰尘，引得村民们都扒着墙头看。
"我的乖乖，这是娶媳妇还是办展销会啊？"
"听说彩礼给了十万呢！徐主任家可真是赚翻了。"
杨大美站在院门口，笑得合不拢嘴，给帮忙的乡亲们递烟递糖："都进屋坐，进屋坐，今天管够！"
徐彩凤穿着新买的红裙子，坐在炕沿上，手指绞着衣角。刘倩进来给她梳头，看着镜子里的人，突然叹了口气："彩凤，你这到底是图啥？"
彩凤的眼圈一下子红了："我喜欢他。"
"喜欢能当饭吃？"刘倩把桃木梳放下，"他心里装着白老师，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彩凤擦掉眼泪，"但我有他的孩子。日子过着过着，总会有感情的。"
刘倩摇摇头，没再说话。她想起自己那个不着调的男人，心里泛起一阵苦涩。
王申穿着笔挺的西装，站在院子里接受乡亲们的道贺，脸上却没什么笑意。他爸妈陪着徐国庆和高强高说话，一口一个"亲家"，热络得好像认识了几十年。
"婚期就定在下个月吧？"王申妈笑着说，"日子我都算好了，初二是个好日子。"
"行行行，都听亲家的。"徐国庆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高强高端着酒杯，看着这热闹的场面，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他看了眼王申，这小子魂不守舍的，怕是还没跟白洁摊牌。
白洁这几天确实忙得脚不沾地。高强高给她安排了一堆活儿，又是写教学计划，又是整理档案，天天加班到深夜。她给王申发了几条微信，都石沉大海，打电话也没人接。
"可能是村委会太忙了吧。"她这样安慰自己，可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这天早上，她穿着件新买的淡绿色衬衫，领口绣着朵小小的玉兰花，配着条米色长裤，站在教室门口迎接学生。玲玲背着书包过来，额头上还贴着纱布。
"玲玲，早上好。"白洁笑着摸摸她的头。
"白老师早上好。"玲玲仰起脸，"我妈说今天村里有喜事。"
"哦？什么喜事啊？"白洁随口问。
旁边的刘倩接话了："彩凤今天订婚，跟......跟王申。"
白洁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你说啥？"
"我说彩凤和王申今天订婚。"刘倩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点同情，"彩礼给了十万呢，可风光了。"
白洁感觉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有无数只蜜蜂在飞。她扶着门框，才没让自己倒下去。
"杨老师，你没事吧？"刘倩扶了她一把。
"我没事。"白洁的声音发飘，"我还有课，先进去了。"
她走进教室，看着孩子们一张张稚嫩的脸，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讲台下的字模糊成一片，耳边全是刘倩的话。
"王申怎么会和彩凤订婚？"
"他们不是只......"
"那我算什么？"
下课铃一响，白洁就冲出了教室。她要去找王申，要去问个清楚。
孙倩在走廊里拦住她："白老师，你去哪儿？"
"我找王申。"白洁的声音在发抖。
孙倩叹了口气："别去了，他在彩凤家呢。今天......是他们的订婚宴。"
白洁看着孙倩，突然明白了。难怪校长最近给她安排了那么多活儿，难怪王申不接电话不回微信，原来他们都知道，就瞒着她一个人。
"我要去。"白洁推开她，"我要亲口听他说。"
她一路跑到徐彩凤家，院子里张灯结彩，鞭炮碎屑撒了一地。乡亲们围坐在院子里喝酒划拳，笑声震天。
"彩凤，恭喜啊。"白洁站在门口，声音不大，却让喧闹的院子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有同情，有好奇，还有些幸灾乐祸。
徐彩凤穿着红裙子，站在王申身边，脸色发白："洁儿，你怎么来了？"
白洁没理她，径首走到王申面前："这是真的？"
王申的脸涨得通红，不敢看她的眼睛："是。"
"为什么？"白洁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前几天你还说......"
"对不起。"王申打断她，声音艰涩，"彩凤怀了我的孩子，我不能不管。"
"那我呢？"白洁的声音陡然拔高，"我爸刚走，你就这么对我？"
院子里鸦雀无声，只能听到她的哭声。王申的妈妈想上来打圆场，被高强高拉住了。
"让他们自己说清楚。"高强高低声说。
"白洁，对不起。"王申的眼圈也红了，"我知道我混蛋，我不是人。但事情己经这样了，你打我骂我都行。"
白洁看着他，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我打你骂你？有用吗？王申，我真是瞎了眼才会相信你。"
她说完，转身就跑。王申想追上去，被他爸死死拉住："你疯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爸！"王申挣扎着，"我不能这样对她！"
"事到如今，由不得你了！"他爸把他按在椅子上，"坐下！"
白洁一路跑回学校，冲进宿舍就把门反锁了。她趴在床上，哭得撕心裂肺。桌上还放着王申送她的发卡，是只银色的小兔子，他说她笑起来像兔子。
"骗子！都是骗子！"她抓起发卡狠狠摔在地上，"我再也不要相信爱情了！"
不知哭了多久，她抬起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眼睛红肿，头发凌乱，狼狈不堪。她想起爸爸临终前把她的手放在王申手里，想起自己还傻乎乎地以为找到了依靠。
"爸，对不起，我又看错人了。"她摸着胸口，那里疼得像要裂开。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远处传来鞭炮声，那是王申家在庆祝订婚。白洁走到窗边，看着那片亮着灯的院子，眼泪又掉了下来。
她知道，从今天起，她的世界再也不会有王申了。那个曾经说要保护她、照顾她的人，最终还是把她丢在了原地。
孙倩端着晚饭过来，敲了半天门，白洁才开了条缝。
"吃点东西吧。"孙倩把碗递进去，"不管发生啥，饭总得吃。"
白洁摇摇头，刚要关门，孙倩突然说："我年轻的时候，也遇见过这样的事。"
白洁愣住了。
"那时候我以为天塌了，活不下去了。"孙倩叹了口气，"可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时间是最好的药，啥伤口都能慢慢抚平。"
白洁没说话，接过碗放在桌上。孙倩看着她，想说点啥，最终还是转身走了。
屋子里又只剩下白洁一个人。她看着碗里的鸡蛋面，想起王申给她烤红薯的样子，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首到哭累了，趴在桌上睡着了。梦里，她又回到了爸爸的病床前，爸爸拉着她的手说："洁洁，要好好活着。"
第二天一早，白洁顶着红肿的眼睛去上课。孩子们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点害怕。她深吸一口气，挤出笑容："我们开始上课吧。"
讲着讲着，她的目光落在窗外，王申正站在操场边，远远地看着她。白洁的心脏猛地一缩，随即移开目光，继续讲课，声音却忍不住发颤。
下课铃一响，她拿起教案就往办公室走，王申跟了上来："白洁，我们能谈谈吗？"
"我没时间。"白洁加快脚步。
"就五分钟。"王申抓住她的手腕，"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是......"
"放开我！"白洁甩开他的手，眼睛里像淬了冰，"王申，我们之间完了。从今往后，你是你，我是你，再也没关系了。"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走进办公室，把王申和所有的回忆都关在了门外。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她的教案上投下一块光斑，像一个崭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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