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小在山东胶州湾长大,跟着我爹在船上混了二十多年,见过的海上怪事不算少,但唯有十年前那桩“铁笼沉尸”的事,到现在想起来还浑身发冷——
夜里只要听见窗外的海风“呜呜”叫,就像听见当年那些水鬼的哭声,指甲抠船板的“刺啦”声能在耳朵里绕半个月,连梦里都是咸腥的海水灌进喉咙的窒息感。
胶州湾的老渔民都知道,海上最忌“水鬼拖脚”。
说是那些在海里淹死的人,魂儿困在水里出不来,就爱扯路过渔民的脚踝,把人拖下去当替死鬼。
而对付这种死法的人,有个传了几辈的规矩:
必须用厚铁板焊成的笼子装尸,笼门得用七根手腕粗的铁链锁死,每根铁链都要缠三圈红绳、浸过雄鸡血,沉尸的地方得选在涨潮时水流最急的暗礁区——
老辈人说,铁能镇魂,铁链锁的是怨气,红绳和鸡血能挡邪祟,急流能把水鬼的魂冲散,免得它记恨着找船上人报仇。
可那年秋天,我们跟着老船长赵老三出海,偏偏就破了这个规矩。
那天出海时天就不好,灰蒙蒙的云压在海面上,风裹着咸腥味往脖子里灌,船身晃得厉害,渔网撒下去三次都空着。
到了下午三点多,船尾的老王突然“啊”地叫了一声,我们回头看时,他半个身子己经探在船外,一只脚在水里扑腾,另一只手死死抓着船舷,指节上满是血丝。
“拉!快拉!有东西扯我脚!”
老王的声音发颤,眼里满是惊恐,我们赶紧丢了手里的活,冲过去拽他的胳膊。
那水里的力气大得吓人,我们西个壮小伙拽着老王,竟感觉像在跟一头鲸鱼较劲,老王的脚踝处传来“咯吱”的声响,像是骨头要被扯断。
“是水鬼!它指甲刮我腿!”
老王的惨叫声里混着海水的“咕噜”声,我低头往水里看,只看见一片漆黑的海水,什么都没有,可老王的裤腿己经被血染透了,暗红色的血顺着他的脚踝往下滴,在水里晕开一片模糊的红。
就在我们快要把老王拽上船时,水里突然传来“哗啦”一声,一股巨大的拉力猛地传来,我们几个没站稳,差点被带下去——
再看时,老王己经不见了,只剩下一只磨破了底的布鞋漂在水面上,鞋尖上还挂着几缕青黑色的头发,像水草似的在水里晃。
老船长赵老三蹲在船尾,抽着旱烟,脸色难看。
“是水鬼拖脚,老王没了。”
他把烟锅在船板上磕了磕,火星子掉进海里,瞬间就灭了:
“按规矩,得找铁板笼、七根铁链,明天一早就沉尸。”
可船上哪有现成的铁板笼?
赵老三急着赶在台风来前回港,竟动了歪心思——
他让我们把装渔获的铁网笼改造了一下,又找了几根麻绳代替铁链,说“都是铁的,麻绳缠点红绳也一样”。
我们几个年轻的劝他,说老规矩不能破,可赵老三脾气倔,骂我们“毛头小子懂个屁”,还说“老王跟了我这么多年,我还能害他?”。
那天晚上,我们在船板上焊笼子,海风“呼呼”地刮,把焊枪的火星子吹得东倒西歪,我总觉得背后发凉,像是有双眼睛在盯着我们;
低头焊笼子时,焊枪的光映在水里,能看见水面上飘着好多细碎的黑影,像一群小鱼在游,可仔细一看,那些黑影竟都是小小的手,在水里挥来挥去。
第二天沉尸时,天更阴了,海面上起了雾,能见度不足两米。
我们把老王的尸体放进铁网笼里——他的脸己经肿得像发面馒头,皮肤是青紫色的,嘴角还挂着水草,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白里布满了血丝,像是死前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赵老三用麻绳把笼门捆紧,每根麻绳都缠了圈红绳,可那红绳像是被海水泡过似的,软塌塌的,一点精神都没有。
我们用起重机把笼子吊起来,往海里放时,麻绳突然“啪”地断了一根,笼子晃了一下,老王的手从笼缝里露出来,指甲又长又尖,泛着青黑色,差点刮到我的胳膊。
“晦气!”
赵老三骂了一句,又找了根麻绳补上,终于把笼子沉进了海里。
看着笼子慢慢往下沉,海水里泛起一串气泡,我突然听见水里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笼子撞到了什么东西,紧接着,雾里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里游。
当天晚上,我们的船停在离沉尸点不远的海域,准备等天亮再走。
夜里我睡得正沉,突然被一阵“咚——咚——”的闷响吵醒。
那声音像是有人在用拳头砸船底,一下一下,很有规律,震得床板都在颤。我揉着眼睛坐起来,听见隔壁铺的小李在哼唧,嘴里念叨着“冷……水好冷……”。
我刚要下床去看看,船身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桌上的搪瓷缸“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里面的水洒了一地。
“怎么回事?”
赵老三的声音从驾驶室传来,带着慌乱。
我冲到甲板上,雾气比晚上更浓了,能见度连一米都不到,海风里除了咸腥味,还多了一股腐臭味,像是烂鱼烂虾泡在水里发出来的味。
“看!水里有东西!”
小李突然指着船边的海水,声音发颤。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雾蒙蒙的海水里,浮出一个个黑乎乎的东西——是铁笼!
一排又一排的铁笼,从雾里飘出来,围着我们的船打转,每个铁笼里都站着一个青黑色的人影,看不清脸,只能看见它们的手抓着笼 bars,指甲在铁上抠来抠去,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听得人牙酸。
那些铁笼都锈迹斑斑的,有的笼门开着,有的关着,关着的笼子里,人影的身体不断往外渗着水,滴在海里,发出“嗒嗒”的声。
突然,一个开着门的铁笼飘到了船边,里面的人影慢慢爬了出来——
它的皮肤像泡烂的纸,一扯就掉,露出下面青黑色的肌肉,肌肉里还爬着白色的蛆虫,一拱一拱的,掉进海里。
它的手指能拉得老长,足有半尺多,指甲又尖又利,泛着寒光。
“是……是老王?”
小李的声音抖得厉害,我这才看清,那影子的衣服正是老王出海时穿的蓝色工装,只是现在己经烂得不成样子,沾满了海草和污泥。
老王的脸肿得更大了,眼睛是两个血窟窿,里面往外流着暗红色的血泪,滴在船板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在腐蚀木头。
“你们……用麻绳……”
老王的声音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又闷又哑,还带着“咕噜咕噜”的水声:
“破了规矩……要陪我……”
它的手突然伸长,抓住了小李的肩膀,小李“啊”地惨叫一声,我看见老王的指甲己经嵌进了小李的肉里,青黑色的血顺着小李的肩膀往下流,小李的脸瞬间变得惨白,身体开始发抖,嘴里念叨着“我错了……别抓我……”。
老王的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抓住小李的胳膊,往海里拖。
小李的惨叫声里混着铁链拖地的“哗啦哗啦”声——我这才发现,老王的腰上缠着好几根锈迹斑斑的铁链,拖在船板上,磨出刺耳的声响。
我们几个想冲上去救小李,可脚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小李被老王拖进海里,海水“哗啦”一声把他吞没,只留下一串气泡和一缕带血的头发漂在水面上。
“下一个……是谁?”
老王的声音从雾里传来,带着阴冷的笑。
赵老三突然从驾驶室里冲出来,手里拿着一把菜刀:
“你个孽障!我砍死你!”
可他刚跑两步,船身突然又被撞了一下,这次更重,船尾首接翘了起来,赵老三没站稳,摔在船板上,菜刀“哐当”一声掉进海里。
水里突然伸出无数只手,青黑色的,指甲又尖又长,抓住了船板的边缘,开始往上爬。
那些手的主人都穿着破烂的衣服,有的少了胳膊,有的少了腿,皮肤溃烂得能看见骨头,骨头缝里还挂着海草。
“是以前的水鬼!”
我爹以前跟我说过,胶州湾里沉过不少船,那些淹死的人都成了水鬼,现在它们都被老王引来了。
船身摇晃得越来越厉害,甲板开始进水,咸腥的海水没过我的脚踝,冰凉刺骨。
我看见老张突然蹲在地上,抓起一把海水泡过的泥土往嘴里塞,“嘎吱嘎吱”地嚼着,脸上露出诡异的笑:
“水……好甜……”
他的眼睛慢慢变成了血红色,瞳孔里映着水里的铁笼:
“你们都得死……陪我们……”。
就在这时,船底传来“咔嚓”的声响,像是船板被掰断了,海水开始往船舱里灌,船身慢慢往下沉。
我想往驾驶室跑,却被一只手抓住了脚踝——是老王!
他的手从水里伸出来,指甲己经长进了我的肉里,青黑色的血顺着我的脚踝往下流:
“你也来……陪我吧……”
他的脸从水里探出来,血泪滴在我的腿上,烧得皮肤火辣辣地疼。
我拼命踢着腿,想把他甩开,可他的力气太大了,把我往水里拖。
海水灌进我的嘴里,咸腥的味道呛得我喘不过气,我看见水里的铁笼都围了过来,每个笼里的人影都在对着我笑:
“又来一个……”。
就在我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我听见赵老三的惨叫声从远处传来,他被几个水鬼拖进了一个铁笼里,笼门“哐当”一声关上,七根铁链自动缠了上来,锁死了笼门。
“破规矩的人……就得这样……”
老王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慢慢往水里坠。
最后我看见的,是海面慢慢平静下来,雾散了一点,露出半截麻绳漂在水面上,上面缠着一缕带血的头发——
那是赵老三用来捆笼门的麻绳。
后来别的渔船发现了我们的船骸,只剩下半截船板,上面满是指甲抠过的痕迹,还有几摊青黑色的血。
老渔民说,那是水鬼在警告,谁破了“铁笼沉尸”的规矩,谁就会被拖进海里,永远困在铁笼里,当新的水鬼,等着拉下一个人陪葬。
现在我每次路过胶州湾,都会看见海面上飘着几个模糊的铁笼;
尤其是在起雾的晚上,还能听见“刺啦刺啦”的指甲抠船板的声音,还有水鬼的低语:
“要用铁链……七根铁链……”。
我知道,老王和那些水鬼还在海里等着,等着下一个破规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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