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潮汕澄海打工的第二年,租了间老城区的平房。
房租每月才三百,便宜得离谱,后来才知道,这房子紧挨着林家老祠堂——当地人都绕着走的地方。
房东交钥匙时含糊其辞,只说“晚上别往祠堂那边凑”,我当时满脑子都是省房租,没当回事。
首到搬进去的第三天,隔壁的阿婆敲我门,手里攥着串发黑的桃核手串,塞给我时声音发颤:
“后生仔,听阿婆的,夜里听见祠堂有动静,千万别探头看。那里面的灯,不是给活人照路的。”
我这才追问,阿婆才吞吞吐吐讲了规矩:
林家祠堂里供着盏长明灯,油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实则是用下葬不满三年的死者油脂熬的,说是“照住祖宗的魂,不让他们在阴间迷路”。
最邪门的是禁忌——孕妇绝不能见那灯,否则灯油会渗进胎儿眼睛,孩子生下来就“能看见不该看的”,还会成了“灯的养料”。
“前几年有个外地媳妇,怀着孕不懂规矩,清明夜里去祠堂祭拜,被灯照到了肚子。”
阿婆的声音压得更低,我甚至能听见她牙齿打颤的声音:
“当晚就疯了似的喊‘有手往肚子里塞油’,没出半个月生了个男娃,那娃的眼睛是黄的,像熬坏了的灯油,总对着空处笑,说‘好多穿蓝布衫的人在吃粿’。后来那娃一哭,眼泪就掉油珠,滴在地上能烧起来,火苗里还能看见个老头影,指着娃的眼睛说‘借你的眼看看后人’……”
我听得后背发毛,却还是没完全信——毕竟是老辈人的迷信。
可没过几天,我就亲身撞上了邪事。
那天我加班到凌晨一点,为了抄近路,就从祠堂后墙的窄巷走。
巷子里没灯,只有祠堂的窗户透出点昏黄的光,风一吹,窗户“吱呀”响,像有人在里面叹气。
走着走着,我听见祠堂里传来“滋滋”声,不是柴火燃烧的声音,更像什么东西在油里泡着,慢慢融化的动静。
好奇心压过了恐惧,我顺着墙根挪到窗下,偷偷掀开一条缝往里看。
祠堂里没开灯,只有正中央的供桌上,亮着一盏青铜灯。
灯盏是老式的莲花状,里面盛着半盏暗红色的油,油面泛着一层诡异的光,像凝固的血。
灯芯是黑色的,烧得很慢,“滋滋”声就是从灯芯那发出来的——
我仔细一看,灯芯上居然缠着几根头发,还有细小的蛆虫在油里扭动,爬过灯芯时,火光明明灭灭,映得供桌上的牌位影子晃来晃去,像一排站着的人。
更吓人的是供桌旁,堆着件孕妇的碎花衬衫,衣角沾着暗红的油迹,领口处有个黑洞洞的破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撕咬过。
我正看得发愣,突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很轻,像是有人踮着脚走路,鞋底蹭着地面,“沙沙”响。
我猛地回头,巷子里空荡荡的,只有风吹动墙根的野草,发出“哗啦”声。
可当我再转回头看窗户时,那盏灯的光突然亮了些,油面泛起一圈圈涟漪,像是有人在里面蘸了一下。
“谁在里面?”
我壮着胆子喊了一声,没人应。
只有灯芯的“滋滋”声更响了,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女人哭声,细得像蚊子叫,却首往耳朵里钻。
我不敢再看,拔腿就往租屋跑,回到家锁上门,手还在发抖。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噩梦——
梦里我站在祠堂里,那盏青铜灯就在我面前,灯油里伸出无数只苍白的手,指甲缝里沾着黑泥,抓着我的胳膊往灯里拽。
我想喊,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感觉到灯油的温度——
冰凉刺骨,还带着股腐肉的腥臭味,顺着我的手腕往身体里渗,五脏六腑都像被冻住了。
“补……补满灯油……”
梦里有人在我耳边说话,声音又细又哑,像是喉咙里卡了油:
“借你的油……补满它……”
我猛地惊醒,冷汗把衣服都湿透了。
窗外天刚蒙蒙亮,我摸了摸胳膊,居然真的有点发凉,皮肤上还起了几片暗红色的疹子,像被灯油泼过一样,又痒又疼。
接下来的日子,怪事越来越多。
我每天晚上都能听见祠堂方向传来“沙沙”的脚步声,有时还夹杂着女人的哭声。
有天半夜,我被渴醒,起来倒水时,看见隔壁的阿婆站在院子里,背对着我,手里捧着个碗,正往嘴里塞什么东西——“咯吱咯吱”的声音,在夜里特别清楚。
我揉了揉眼睛,看清阿婆手里捧的是香灰,她一勺一勺往嘴里塞,香灰沾在嘴角,像黑色的胡子。
“阿婆,您干嘛呢?”
我喊了一声,阿婆猛地回头,她的眼睛通红,瞳孔里泛着和祠堂灯油一样的黄光,嘴角还沾着香灰,却咧开嘴笑:
“补灯油啊……灯油快干了……”
我吓得手里的杯子都掉了,摔在地上“哐当”响。
阿婆像是没听见,继续往嘴里塞香灰,嘴里念叨着:
“借点香灰补补……不够……还要油……”
从那天起,我发现自己的身体也不对劲了——
眼睛越来越容易发酸,看东西总觉得模糊,像是蒙了一层油。
有天我哭了,不是因为害怕,就是莫名的难过,结果眼泪掉在手上,居然是黄色的油珠,还带着股腥臭味。
我把油珠擦在地上,它居然“嗤”的一声燃了起来,火苗很小,却映出个模糊的人影——
是个穿蓝布衫的老头,背着手站在火苗里,正盯着我的眼睛看。
我终于相信了阿婆的话,这祠堂的灯,真的邪门。
我想搬离这里,可房东说退租要扣押金,我刚交了三个月房租,实在舍不得。
只能每天晚上把门窗锁死,用被子蒙住头,可那“沙沙”的脚步声和女人的哭声,还是能传进来。
出事那天,是个阴雨天。
下午下了场大雨,晚上没停,风刮得窗户“哐哐”响。
我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突然听见祠堂方向传来“砰”的一声,像是灯盏摔碎了。
紧接着,我听见有人敲门,“咚咚咚”,很轻,却很有节奏。
“谁啊?”
我问,没人应。
敲门声还在继续,我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
门外没人,只有雨丝被风吹得飘来飘去。
可当我刚想转身,敲门声又响了,这次更重,“咚咚咚”,像是有人用拳头砸门。
“别敲了!没人!”
我喊了一声,敲门声停了。
可下一秒,我听见门缝里传来“滋滋”声——和祠堂里灯芯的声音一模一样。
我低头一看,门缝里渗进了暗红色的油,顺着门框往下流,还带着蛆虫,在油里扭动着爬进来。
“借你的油……补灯……”
门外有人说话,声音就是梦里那个女人的声音,还夹杂着老头的咳嗽声:
“你看见灯了……就得补……”
我吓得退到客厅中央,看着油顺着地板往我这边流,越来越近。
突然,客厅的灯灭了,只有窗外的闪电,一次次照亮房间——
我看见墙上有个影子,是个孕妇的轮廓,肚子很大,手里举着那盏青铜灯,灯芯烧得很旺,“滋滋”声灌满了整个房间。
“跑不掉的……”
影子开口说话,声音就在我耳边:
“那个媳妇跑不掉,你也跑不掉……”
闪电又亮了,我看见影子的肚子破了个洞,里面流出暗红色的油,滴在地上,燃起小火苗。
火苗里,那个穿蓝布衫的老头影又出现了,他伸出手,指向我的眼睛,嘴里念叨着:
“借你的眼……看看后人……看看灯……”
我的眼睛突然很疼,像有油往里面渗,视线越来越模糊。
我想跑,却发现脚被地上的油粘住了,油里的蛆虫爬上来,钻进我的裤腿,顺着皮肤往上游,又痒又疼。
我低头一看,我的皮肤开始溃烂,从脚踝往上,溃烂处流出暗红色的油,和祠堂里的灯油一模一样。
“补满灯油……就不疼了……”
女人的声音越来越近,我看见那个孕妇的影子走到我面前,手里的青铜灯递到我眼前,灯油里的蛆虫爬出来,落在我的脸上:
“借你的油……补满它……”
我终于明白,阿婆说的“灯的养料”是什么意思——
看见过那盏灯的人,都会被灯油缠上,身体里的油脂会慢慢变成灯油,首到被榨干。
那个孕妇是这样,阿婆是这样,现在轮到我了。
窗外的雨还在下,闪电照亮房间时,我能看见自己的影子映在墙上——
我的肚子慢慢鼓了起来,像个孕妇,手里也多了一盏青铜灯。
灯芯烧得很旺,“滋滋”声里,夹杂着我的哭声,而我的眼泪,掉在地上,燃起一朵朵小火苗,每个火苗里,都映着一个模糊的人影,他们都在说:
“借你的油……补满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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