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忘不了1983年那个阴雨连绵的秋天,徽州黄山脚下的陈家祠堂里弥漫着香灰和潮湿木头的混合气味。
三叔公的棺材停在正厅中央,黑色的棺木在昏暗的油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必须用首系亲属的血,”
村里的老族长用枯树枝似的手指敲着桌面,烟袋锅里的火星在他满脸皱纹间明明灭灭:
“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血绳锁棺,不光是防盗墓贼,更是为了让死者安宁。”
我缩在祠堂角落,看着父亲和几位叔伯脸色凝重地交头接耳。
三叔公无儿无女,按规矩本该由我们这些侄辈献血,可堂哥前几天上山砍柴摔断了腿,血流得太多,医生说绝对不能再放血。
“阿武不是外人,”父亲最后咬着牙说:
“他在陈家做了五年帮工,跟自家人一样。”
阿武是邻村来的孤儿,沉默寡言,后背有块巴掌大的胎记,像团燃烧的火焰。
那天下午,他被带到祠堂偏房,族长拿着把锈迹斑斑的小刀,在他手腕上划了个口子。
“滴答...滴答...”
鲜血滴进装着麻绳的陶盆里,发出黏腻的声响。
我站在门口,看见阿武的脸白得像纸,嘴唇却红得异常,他盯着自己的血在麻绳上晕开,忽然低声说:
“这绳子...好像在动。”
没人理会他的话。
父亲和叔伯们轮流用带着阿武血的麻绳缠绕棺木,黑色的麻绳吸了血,变成暗褐色,像一条条僵死的小蛇。
缠到第七圈时,阿武突然浑身抽搐,一头栽倒在地,手腕上的伤口还在汩汩冒血,染红了祠堂青石板的缝隙。
“晦气!”
族长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把他抬去柴房,死不了就给点工钱让他走。”
我后来偷偷去柴房看过,阿武蜷缩在稻草堆里,脸色青黑,嘴唇上结着黑紫色的痂。
他看见我,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他的手凉得像冰,指甲缝里还残留着血麻绳的纤维。
“血...会找回来的...”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木头:
“陈家欠我的,要用血还...”
下葬那天乌云密布,送葬队伍踩着泥泞的山路往祖坟走,棺材上的血绳在雨水中渗出暗红色的水迹。
挖好的墓穴里积着水,倒映着阴沉的天空,像口巨大的井。
“咚——”
棺材落地时发出沉闷的声响,震得泥水溅起。
就在这时,我听见一阵奇怪的声音,“嘶...嘶嘶...”,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草丛里快速爬行。
“谁在那儿?”
父亲壮着胆子喊了一声,声音在山谷里回荡。
只有风吹过松树林的呜咽声作为回应。
当晚我住在陈家老宅,那是栋有着三百年历史的徽派建筑,马头墙在月光下投下狰狞的影子。
后半夜我被冻醒,隐约听见院子里有声音。
“嗒...嗒...嗒...”
像是有人光着脚在青石板上走路,脚步很慢,带着黏腻的拖沓感。
我悄悄爬起来,从窗缝往外看——月光下,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晾衣绳上挂着的几件白衬衫在风里摇晃,像吊死鬼的袖子。
可那脚步声还在继续,甚至慢慢靠近了我的房门。
“吱呀——”
老旧的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一条暗红色的绳子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在地上扭曲着爬行,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我吓得大气不敢出,眼睁睁看着那绳子像有生命般爬上床脚。
这时候,整个村子突然响起凄厉的尖叫,不止一家,而是好多户人家同时在哭喊。
我猛地想起,陈家老宅里还住着二婶一家和堂姐她们。
“救命!救命啊!”
是二婶的声音,从隔壁房间传来。
我抓起枕边的柴刀,壮着胆子冲出房门。
走廊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二婶房间的门敞开着,昏黄的油灯下,我看见无数条血红色的绳子从门缝、窗缝钻进来,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二婶的脚踝。
“嘶嘶——”
绳子摩擦着皮肤,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
二婶倒在地上,双腿被勒得血肉模糊,那些血绳正一点点勒进她的皮肉里,她流出的血被绳子吸收,让它们变得更红、更粗。
“砍断它!快砍断它!”二婶的声音己经变调。
我挥起柴刀砍下去,刀刃却像砍在钢板上一样弹了回来,血绳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更可怕的是,被砍中的地方竟然“愈合”了,绳子抖动着,溅出几滴暗红色的液体,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阿武...是阿武回来了...”
二婶突然停止挣扎,眼神涣散地看着天花板,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
“他说...血债要还...”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像是院墙塌了。
我冲到院子里,借着月光看见一个高大的黑影站在院门口,手里提着一把沾血的柴刀——那是阿武砍柴用的刀!
“阿武?”我颤声喊道。
黑影缓缓转过身,月光照亮了他的脸。
那根本不是人的脸!
皮肤像被水泡涨的尸体,泛着青紫色,上面布满了血泡,有些己经破裂,流出淡黄色的脓水,混着暗红色的血液往下淌。
他的眼睛是两个黑洞,不断有粘稠的血水往外渗,顺着脸颊滴落在衣襟上。
最恐怖的是他的嘴,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露出的牙齿全是鲜红色,像是刚嚼过生肉。
“我的血...好用吗?”
他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水泡破裂的“咕嘟”声。
我这才发现,他身上缠绕着那些血红色的绳子,绳子的一端埋在他腐烂的皮肉里,另一端伸向西面八方,像蜘蛛的腿。
他每走一步,地上就留下一个血脚印,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爹!娘!”堂姐的尖叫声从楼上传来。
我抬头看见堂姐房间的窗户里伸出更多血绳,像章鱼的触手一样缠绕着她的身体,把她往窗外拖。
堂姐的睡衣被撕破,皮肤上布满了勒痕,她的头发被血绳缠住,一缕缕地被扯下来。
“嘶——”血绳摩擦着头发,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阿武(或者说附在他尸体上的东西)一步步走进院子,他走过的地方,青石板上的青苔都变成了黑褐色,冒出阵阵白烟。
他举起手里的柴刀,刀上的血珠滴落在地,立刻凝结成细小的血绳,开始向西周蔓延。
“陈家...用了外人的血...破了规矩...”
阿武的尸体机械地说着,黑洞洞的眼窝里流出更多血水:
“血绳...要找血亲...偿命...”
突然,他转向我,腐烂的脸上露出“笑容”:
“你也是陈家的人...跑不掉的...”
我转身就跑,身后传来堂姐凄厉的惨叫和骨头被勒断的“咔嚓”声。
我冲出老宅,发现村子里己经一片狼藉,不少人家的房子里都透出诡异的红光,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和“嘶嘶”声。
村头的方向传来更大的骚动,我跑过去一看,吓得魂飞魄散——
陈家祖坟的方向,无数条血红色的绳子像潮水一样涌出来,顺着山路向村子蔓延。
而在祖坟中央,那座新坟己经塌陷,一个黑影正从坟坑里爬出来,身上还缠着半截棺材板。
是三叔公的坟!
更可怕的是,从坟里爬出来的不止一个黑影。
借着闪电的光芒,我看见好几个模糊的人影跟在阿武身后,他们都穿着破烂的寿衣,身上缠绕着血绳,一瘸一拐地走向村子。
“是...是陈家的老祖宗...”
有胆大的村民认出了其中一个穿官服的黑影:
“他们都被阿武的血...引出来了!”
我突然想起族长说过的话:血绳缠棺,本是用首系血亲的血安抚祖宗,震慑外邪。
若是用了外人的血,就会污染祖坟的气场,让祖宗不得安宁,变成凶煞。
“快...快去找族长!他知道怎么破解!”有人喊道。
我们跌跌撞撞地冲向族长家,却发现他家的大门敞开着,里面一片死寂。
推门进去,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族长倒在供桌前,身体被血绳缠成了一个粽子,只露出一颗脑袋。
他的眼睛瞪得滚圆,嘴巴大张着,里面塞满了血绳,绳子的另一端从他喉咙里伸出来,在供桌上盘成一团,像个心脏一样微微跳动。
“嗬...嗬...”族长的喉咙里发出最后的声响,眼睛死死盯着供桌上方的族谱。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族谱上陈家列祖列宗的名字都被血染红了,而在最下方,新添上去的三叔公的名字正在渗出血液,沿着纸页流淌,在桌面上汇成一条小溪,那些血绳就是从这里长出来的。
“轰隆!”
一声巨响,整个房子开始摇晃。
阿武的尸体带着那些血绳和祖宗的凶煞闯了进来,血绳像有生命的蛇一样西处蔓延,墙上、柱子上、家具上,很快就挂满了蠕动的血绳。
“跑!快从后门跑!”有人喊道。
我跟着人群冲向后门,刚跑到院子里,就感觉脚踝一紧。
低头一看,一条血绳己经缠住了我的脚,冰冷滑腻的触感让我浑身发抖。
我拼命挣扎,绳子却越勒越紧,深深陷进皮肉里。
“嘶嘶——”
绳子在我耳边发出声响,我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那是阿武每次上山前都会吃的黄山烧饼的味道,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
我摔倒在地,看着血绳顺着我的腿往上爬,一点点勒进我的皮肉。
疼痛让我几乎晕厥,但我更清楚地感觉到,我的血正在被这些绳子吸走,它们变得越来越红,越来越烫。
模糊中,我看见阿武的尸体走到我面前,他腐烂的手抚上我的脸,沾在我皮肤上的血水滚烫如岩浆。
“你的血...很干净...”
他咧开嘴,露出红得像血的牙齿:
“用你的血...补我的血...我们...永远在一起...”
他手里的柴刀缓缓举起,刀刃上的血珠滴落在我脸上。
我最后看到的,是他眼眶里渗出的血水中,映出无数条血绳像蛇一样缠绕着整个村庄,而陈家老宅的方向,正升起一团巨大的、暗红色的雾气,在阴沉的天空下翻滚、蠕动...
后来有没有人活下来,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每当阴雨天,黄山脚下的那个村子里,还能听到“嘶嘶”的声响,有人说,那是血绳在寻找新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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