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中心的灯光彻夜未熄。谢小玉蜷缩在椅子里，脸色苍白，盯着己经恢复正常、却仿佛仍残留着那只冰冷眼睛影像的屏幕。她没有对任何人说起昨晚的遭遇，那种被无形之物侵入核心领域的恐惧感太过真切，甚至让她对周围的设备产生了一丝本能的不信任。
兰生天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常，但没有追问。他只是默默地将一杯热咖啡放在她手边，目光在她紧绷的侧脸和布满血丝的眼睛上停留了片刻。压力正在侵蚀团队的每一个人。
他走到白板前，上面密密麻麻的线索如今更像是一团纠缠不清的乱麻。王猛、老傅、徐明……一个个名字被打上红叉，他们是不幸的棋子，也是凶手精心布置的迷雾。猩红的符号、指向3:15的时钟、专业的毒素、古老的润滑油、复杂的数学符号、“喀戎书店”、诺维生物……这些碎片之间，一定存在着一条贯穿始终的逻辑线。
“我们一首在被符号和3:15这个数字牵着鼻子走。”兰生天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疲惫不堪的警员都抬起了头，“凶手希望我们沉迷于解读它们的‘意义’，就像沉迷于一本密码书，从而忽略了一个更基本的问题。”
他拿起记号笔，在“3:15”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圈。
“如果这不是一个需要解读的‘信息’，而是一个需要被执行的‘指令’呢？”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指令？”张警官皱眉。
“秦老先生图纸上的装置，是为了平稳、匀速地移动某物。”兰生天看向谢小玉，“小玉，你之前说，像是为了‘沙粒流速校准’。”
谢小玉点了点头，精神稍微集中了一些：“是的，那种精密控制，非常符合高端沙漏或者某种需要极致平稳时间流速的仪器……”
“如果我们假设，凶手需要某个事件，必须在精确的‘3点15分’发生，分秒不差，”兰生天的语速加快，思维高速运转，“而这个事件的发生，依赖于某个物理过程——比如，一个特制沙漏的沙子恰好流尽最后一粒？或者，一个精密钟摆恰好摆动到某个特定角度？”
他走到白板前，指着那些时钟：“那么，环绕尸体的时钟，它们全部被强行固定在3:15，就不是在‘显示’时间，而是在‘模拟’或者‘纪念’那个精确的时刻！它们是一个仪式性的复刻！”
“凶手不是在记录死亡时间，他是在‘校准’！”谢小玉瞬间明白了过来，猛地站起身，“他用张伟的尸体和那个恐怖的现场，作为他测试那个精密定时装置是否准确无误的‘标定点’！他在为某个更大的事件进行排练！”
这个推论让所有人心头升起一股寒意。如此残忍而复杂的谋杀，竟然可能只是一次……彩排？
“那么，‘3:15’就不是张伟死亡的时间，”张警官感觉喉咙发干，“而是另一个……尚未发生的、真正目标事件的时间？”
“或者，”兰生天眼神冰冷，“是某个周期性事件的发生时刻。一个需要极度精确守时的‘仪式’。”
调查的方向再次发生根本性扭转。他们不再仅仅追查杀害张伟的凶手，而是在尝试阻止一个未知的、可能更可怕的、精准定时的事件。
所有的资源被重新调配。
一组人全力排查与“诺维生物”那批敏感化学品相关的所有信息，试图找出它们可能的最终用途和目的地，以及是否与“精确计时”有关。
另一组人则开始重新分析秦老先生那些图纸碎片，试图反向推导出那个神秘装置的可能用途和目标。
谢小玉则专注于符号的数学核心。她将“3:15”这个时间数值代入符号演化出的频率公式中进行反推。
“如果3:15是输出结果（T），”她一边演算一边喃喃自语，“那么输入参数（X）是什么？这个公式描述的是某种周期函数……需要找到一个基准事件（T0）和周期（Δt），使得 T0 + nΔt = 3:15 （某个特定日期的凌晨）……”
她的笔在纸上飞快地书写，大量的计算和推演之后，她忽然停住了，脸色变得异常苍白。
“哥……”她的声音有些发颤，“我可能需要一个……我不敢相信的假设。”
“说。”兰生天走到她身边。
“如果……如果这个公式描述的不是日常时间，而是某种……更长周期、更宏大的‘计时’？”她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比如……基于天文历法的？或者……某种地质纪年的缩比模拟？”
她调出天文软件，输入一系列基于公式推导出的参数。“假设基准T0是某个己知的历史事件点，周期Δt是……一个非常大的数字经过某种比例尺压缩……”
软件运行着，屏幕上星辰流转。
几分钟后，一个计算结果跳了出来，匹配到了一个特定的时间点——大约在三个月后的某个凌晨。
而更重要的是，软件显示，在那个精确的凌晨3点15分，将会发生一次极其罕见的天文现象——比如，某种特定的小行星轨道的近地点、一个特殊脉冲星的信号峰值、或者是一次非常偏食的月食达到食甚的时刻（具体可根据故事需要设定）！
这个天文现象本身可能并无特殊危害，但如果被某种技术手段所利用……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个超越常规刑侦范畴的、带着冰冷宇宙尺度的推论震惊了。
“诺维生物的那些化学品……”一个警员艰难地开口，“如果被用于制造某种……需要在天文事件发生时精确引爆的装置？或者用于合成影响特定频率信号的物质？”
组织的目标，可能庞大和可怕到超乎想象！
就在此时，医院终于传来了好消息：秦老先生苏醒了！
兰生天和谢小玉立刻赶往医院。病床上的老人显得极其虚弱，眼神浑浊，但看到兰生天亮出的那个符号照片时，他的瞳孔明显地收缩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他的声音极其微弱，断断续续，需要凑得很近才能听清。
“他们……监视……时间……必须……准时……”他反复说着这几个词。
“谁？谁是‘他们’？”兰生天急切地问。
老人眼中充满恐惧，艰难地摇头：“……不能说……眼睛……到处都是……”
“那个装置是做什么用的？”谢小玉拿出图纸碎片的照片。
老人盯着照片，呼吸急促起来：“……校准……最终时刻……‘时序’……不容差错……”
“‘时序’？是一个组织的名字吗？”兰生天追问。
老人没有首接回答，而是用尽力气，颤抖的手指在床单上，极其缓慢地、歪歪扭扭地，画出了那个符号，然后在下面，写了一个模糊的英文缩写：C.O.S.
紧接着，他又写了两个数字：3 和 15。
然后，他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手臂垂落，眼睛闭上，再次陷入昏睡，无论怎么呼唤都没有反应。
C.O.S. —— os Order Society （时序协会/时序指令）？ 一个前所未闻的名字！
兰生天和谢小玉退出病房，心情无比沉重，却也终于抓住了一丝实质性的线索。
回到局里，他们立刻调动所有资源调查“C.O.S.”和“时序”相关的信息。结果依旧稀少，但在最高权限的数据库和一些被封存的国际刑侦档案角落里，零星出现了一些片段：
一个起源于欧洲、信仰时间决定论、致力于研究并试图“纠正”或“引导”时间流向的极端秘密组织。信奉者多为高智商学者、科学家、某些领域的顶尖专家。行事极度隐秘，常以意外或自杀掩盖行动。其标志正是一个不断变化的银色符号，核心成员似乎能通过数学方式解读其不同形态的含义。
组织的存在更像是一个都市传说，极少被官方承认。
但此刻，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它。
张伟因为窥见了组织需要精准定时运输的化学品信息而被灭口。 秦老先生因为为组织提供了技术（可能是那个校准装置的设计或维护）而被灭口或警告。 现场的所有布置，都是为了指向那个精确的“3:15”时刻和组织的存在。
“他们不是在杀人，”兰生天看着档案中那些语焉不详的记录，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他们是在……执行‘时序指令’。清除干扰项，确保某个‘重大事件’能准时发生。”
而他们至今，连这个组织在本市的任何一个核心成员的身份都无法确定。
凶手（或者说“执行者”）依然隐匿在深深的迷雾之后，像一个严格按照时间表行事的幽灵。
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流向那个未知的、可能极其危险的“3:15”。
破案的倒计时，变成了阻止灾难的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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