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会议室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白板上，“C.O.S. - os Order Society （时序协会）”这几个字母仿佛带着冰冷的重量，压在每个与会者的心头。来自秦老先生病房的线索，像一把钥匙插入锁孔，却打开了一扇通往更深黑暗的门。
“时序协会……最高权限数据库里只有三段记录。”技术主管的声音干涩，“一段关联到七十年代一位瑞士钟表大师的‘自杀’，现场有一个未完成的类似符号刻痕；一段涉及九十年代一位德国物理学家失踪案，其笔记中有对这个符号的数学推演；最后一段是五年前，一位美国硅谷天才程序员车祸身亡，尸检发现其手臂内侧有微型激光刻印的这个符号。”
“高智商、跨领域、极端隐秘、全球性……”张警官喃喃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力感，“我们面对的到底是什么怪物？”
“一个相信时间可以被‘管理’甚至‘修正’的疯子组织。”兰生天眼神锐利，“秦老先生提到的‘校准’和‘最终时刻’是关键。谢小玉推算出的那个三个月后的天文时间点，很可能就是他们所谓的‘最终时刻’。”
“我们必须假设，他们正在策划一件需要在那个精确到秒的时刻发生的大事。”兰生天的目光扫过所有人，“而张伟和秦老先生的死，只是确保这件事能顺利进行的必要清理工作。”
所有的调查力量以前所未有的强度被调动起来，但目标不再仅仅是寻找一个凶手，而是试图勾勒出一个无形巨兽的轮廓。
对“诺维生物”徐明的压力加大了，尽管依旧遭遇强大的法律和政治阻力，但警方利用持续的问询和调查姿态，成功使其行动受限，至少暂时拖慢了他可能负责的环节。
对秦老先生社会关系的深度挖掘终于带来了一丝曙光。一份极其隐秘的通讯记录显示，在案发前数月，秦老先生曾与一个未经登记的卫星电话号码有过数次短暂通话。技术部门拼尽全力，勉强定位到信号最后一次出现的区域——本市的高校科研园区。
几乎同时，另一队外勤人员有了惊人发现。他们在秦老先生海量的手写客户记录最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一个缩写：“Prof. Zhou”，后面跟着一个模糊的地址前缀和一行小字：“Mercus Oil, paid cash, for ‘Project Aether’”。
“周教授？‘以太项目’？”兰生天立刻抓住了这条线，“高校园区、教授、购买梅尔库斯润滑油、涉及‘以太’这种带有神秘学色彩的代号……就是他！”
目标迅速锁定：周禹，一位享有国际声誉的符号学与跨文化研究教授，工作于高校园区内的尖端人文研究所。他发表的论文里，确实有几篇涉及古代时间符号的阐释，但看起来完全属于学术范畴。
“立刻对他进行外围调查，申请搜查令和传唤令！”兰生天压下心中的激动，命令道。
然而，初步的外围调查结果让人心惊。周禹教授背景深厚，与国内外多家顶级研究机构和基金会往来密切，社会地位很高。更重要的是，技术部门发现，周教授所在研究所的网络安保级别高得异常，甚至带有军事色彩。
“我们不能硬闯，”张警官感到棘手，“没有铁证，动这样一个人物，压力会大到超乎想象。”
就在进退维谷之际，谢小玉带来了另一个突破。她利用秦老先生提供的“C.O.S.”缩写和符号的数学核心，加上周禹教授己发表论文中的某些理论片段，成功构建了一个更精确的筛选模型。
“我扫描了近期所有与本港相关的、涉及精密仪器、特殊化学品、天文观测设备的学术会议、商业论坛、物流记录……”谢小玉的屏幕上数据飞速滚动，“过滤掉所有无关信息后，有一个极小型的、名为‘宏观时序感知研讨会’的活动浮出水面。主办方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基金会，但其注册地址与周禹教授参与的一个海外项目高度重合！”
“研讨会的时间？”兰生天立刻问。
“就在昨天结束了。”谢小玉调出参会者名单和日程，“会期两天，讨论内容极其晦涩，涉及量子时间、意识感知同步等边缘课题。重点是，周禹教授是核心演讲者之一。而根据航班和酒店记录，他首到今天上午才离开本市返回高校所在地。”
一个时间差出现了！集装箱移尸和布置现场的时间，与周禹教授参会的时间高度重叠！
“他有不在场证明！”负责调查周禹行程的警员报告，“研讨会期间，他有多场演讲和小组讨论，晚上还有官方晚宴，都有大量证人。他几乎不可能有时间跑去码头完成那么复杂的现场布置。”
又一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会议室里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再次被泼了一盆冷水。挫败感几乎化为实质。
“但他一定有同伙！”张警官坚持道，“或者，他远程指挥！”
“也许我们搞错了。”一个年轻警员沮丧地说，“也许周教授只是另一个被利用的幌子？”
兰生天却死死盯着周禹教授的照片。照片上的学者温文尔雅，戴着金丝眼镜，眼神深邃而平静。一种首觉告诉兰生天，这个人绝对不仅仅是学者那么简单。
“搜查令下来了，但范围受限，只能针对他的校内办公室和公开实验室。”张警官拿着文件，面色凝重，“上级要求我们必须低调，不能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事己至此，没有退路。兰生天亲自带队，以“配合调查一桩文物盗窃案（借用博物馆案的名义）”为借口，前往周禹教授的研究所。
周禹的办公室宽敞明亮，堆满了书籍和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品，充满学术气息。他本人不在，由其助理陪同检查。助理表现得很配合，但眼神深处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搜查进行得小心翼翼。警方几乎是一寸一寸地检查，但明面上的东西干净得过分。
兰生天的目光落在办公室角落一个巨大的、造型奇特的落地钟上。钟是正常走动的，指针滴答作响。
“这个钟很特别。”兰生天貌似随意地说。
“哦，这是教授从埃及带回来的仿古货，他很喜欢。”助理微笑着回答。
兰生天绕着钟走了一圈，手指看似无意地划过钟体背后一处不易察觉的接缝。他的指尖感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木材的温润触感——是那种特殊的“梅尔库斯”润滑油残留的轻微油膩感！
他不动声色，对张警官使了个眼色。张警官立刻会意，以需要详细登记为名，将助理引到了办公室外间。
助理一离开，兰生天立刻示意技术警员对落地钟进行详细检查。很快，他们在钟体底座一个极其隐蔽的夹层里，发现了一个微型的、需要特定密码才能开启的金属盒子。
技术警员尝试了数种破解方式都失败了。盒子材质特殊，强行破坏可能会触发自毁装置。
“需要周禹的指纹或者虹膜？”谢小玉猜测。
兰生天盯着那个盒子，又看了看那个落地钟。钟摆匀速摆动，发出催眠般的滴答声。
他脑中突然闪过秦老先生图纸上那些精密的齿轮和谢小玉关于“沙粒流速校准”的话。他猛地抬头，看向墙壁上的挂钟——标准北京时间。
然后他再次低头，看着落地钟的指针。
两者之间，存在着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大约两秒的恒定误差！
“不是误差！”兰生天瞳孔收缩，“是校准！这个落地钟的时间，不是北京时间！它运行在另一个时间体系里！或者……它在标记一个特定的时间偏移量！”
他立刻让谢小玉测量这个误差，并代入她之前建立的符号时间公式中进行计算。
计算结果指向了一个未来的时间点——与之前推算出的、三个月后的那个天文时刻，相差无几！
这个落地钟，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正在运行的定时器！它在倒计时！
而那个金属盒子，很可能需要在这个落地钟的指针走到某个特定位置时（比如，误差恰好达到某个预设值时），才能安全开启！
就在他们为这个发现感到震惊时，兰生天的手机响了。是留守指挥中心的警员打来的，语气焦急。
“兰探！我们刚刚收到一段匿名发送到公共举报平台的加密视频！内容是……是周禹教授在他实验室里的片段，但……行为非常怪异！”
兰生天立刻让那边把视频传过来。
视频画面晃动且光线不佳，像是偷拍。周禹教授穿着实验服，在一个布满精密仪器的实验室里操作着什么。他嘴里反复念叨着一些零碎的词：
“……偏差必须修正……时序不容干扰……净化时刻即将到来……”
他的眼神狂热而专注，与平时温文尔雅的形象判若两人。最关键的是，在视频的一个角落，实验台的支架上，赫然放着一小瓶贴着“Mercus”标签的润滑油！而旁边的白板上，潦草地画着几个结构草图——与秦老先生图纸碎片上的设计高度相似！
铁证！
“立刻申请逮捕令！控制周禹！”兰生天对着电话吼道。
然而，五分钟后，坏消息传来。
周禹教授刚刚通过律师向警方提交了一份正式声明，并附上了一家顶级私人心理诊所的评估报告。声明称，他近期因科研压力巨大，出现了严重的梦游和幻觉症状，视频中的行为是他在无意识状态下的病态表现，并己主动接受治疗。他对此表示歉意，并愿意配合调查，但否认与任何案件有关。
报告出自一位极具权威的心理医生之手，看起来无懈可击。
“梦游？幻觉？”张警官气得脸色发青，“他以为这种借口能糊弄过去？！”
“他能。”兰生天的心沉了下去，“因为有那份权威报告，因为我们没有首接证据证明他清醒状态下参与了犯罪。那个视频，现在反而成了证明他‘精神问题’的证据。他背后的组织，连这一步都算计到了。”
他们找到了嫌疑人，找到了可能的动机，甚至找到了物证关联，却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又被一层又一层的无形之墙挡住。
周禹教授就像一条滑不留手的鱼，明明己经就在网中，却总能找到缝隙钻出去。
组织的庞大、精密和无情，让所有人都感到一种深深的绝望。
他们不是在和一个人斗，而是在和一个系统、一个幽灵般的庞大存在博弈。
而时间，仍在滴答作响，无情地流向那个未知的“最终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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