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珍本库的死寂被谢小玉焦急的声音打破：“哥！说话！里面到底什么情况？你看到什么了？”
兰生天深吸一口冰冷而带着怪异甜腻味的空气，强迫自己从巨大的震惊中抽离。他对着微型麦克风，声音压得极低，语速却很快：“孟建国死了。尸体被处理过，和时钟案类似。现场有很多钟，指向的时间……是我小时候住院那几天的关键时间点。”
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老花镜片上，有那个符号。但变了，多了个……尾巴一样的螺旋。”
“螺旋？！”谢小玉的声音瞬间拔高，充满了惊愕和一种研究员的兴奋，“你确定？什么样的螺旋？是闭合环还是开放涡旋？顺时针逆时针？”
“开放涡旋，顺时针。”兰生天用手电光仔细照着镜片，描述道，“像是从原来符号的末端自然延伸出来的……等等，镜片有点反光，角度问题……我拍给你。”
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机拍下镜片上蚀刻的符号特写，通过加密通道瞬间传给了谢小玉。
耳机里立刻传来谢小玉快速敲击键盘和倒吸凉气的声音：“天啊……这变化……太惊人了！这绝对不是随意添加的装饰！”
“意味着什么？”兰生天一边问，一边警惕地用手电光扫视着周围黑暗的档案架阴影。他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暗中注视着他。
“原来的符号强调稳定、精确、甚至某种冰冷的秩序感。但这个螺旋的加入，完全改变了它的属性！”谢小玉语速飞快，带着一种破解谜题时的专注，“它引入了‘动态’、‘循环’、‘迭代’、‘卷入’甚至‘吞噬’的概念！从数学上看，这可能表示一种递归函数或者时间维度上的回溯操作！他们在暗示……回溯！或者某种不断循环验证的过程！”
回溯。循环。
这两个词像重锤一样敲在兰生天的心上。结合周围这些指向他过去的时间钟表，组织的意图几乎赤裸裸地摆在了面前——他们不是在犯罪，他们是在进行某种与时间相关的操作，而目标，首指他兰生天被隐藏的过去！
“能推断出什么具体信息吗？”兰生天追问，手电光再次落在孟教授凝固的脸上。这位历史学家是因为窥见了什么需要被“回溯”清除的秘密而遭灭口的吗？
“需要时间建模分析，但这绝对是一个重大升级！他们对‘钥匙’的理解和应用进入了新阶段！”谢小玉的声音既紧张又激动，“哥，你必须立刻离开那里！现场每一秒都极度危险！”
兰生天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他最后快速扫视了一下书桌。那本摊开的古书是一本极其罕见的古代星象历法著作，纸张脆弱，上面的符号晦涩难懂。孟教授死前正在研究这个？
他忍住仔细翻阅的冲动，用手机快速拍了几张关键书页的照片。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检查孟教授的尸体。除了脑干处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微小瘀点（与记忆案中魏斯理的伤痕类似），没有其他明显外伤。凶器同样精准而专业。
没有挣扎痕迹。熟人作案？或者，又是某种高科技的远程刺杀？
他缓缓后退，手电光最后一次扫过那些静止的钟表，将它们指向的时间牢牢刻在脑海里。每一个时间点，都像一把钥匙，试图撬开他记忆深处那把生锈的锁。
撤离比进入更加紧张。每一步都感觉踩在心跳上。谢小玉在耳机里实时通报着外部监控的短暂间隙和安保人员的巡逻规律（她似乎动用了一些非常规手段接入市政监控系统）。
有惊无险地溜出档案馆侧门，重新融入冰冷的雨幕时，兰生天才感觉稍微松了一口气，但内心的沉重感却有增无减。
第二天，尽管兰生天处于停职状态，但命案的发生无法掩盖。官方调查组进驻了档案馆。兰生天通过谢小玉这个“内线”，艰难地获取着有限的信息。
谢小玉的声音透过加密通讯传来，带着疲惫和 frustration（挫败感）：“档案馆馆长，姓刘，接受问询时紧张得要命，不停地擦汗。反复强调档案馆安保严密，昨晚一切正常，监控系统‘恰好’在那个时间段进行‘例行维护’，什么都没拍到。一听就是鬼话！”
“孟教授的研究方向呢？”
“他的学生说，孟教授最近几个月像着了魔一样，沉迷于研究一种非常冷门的‘古代时间循环理论’，还经常念叨什么‘历史的螺旋并非隐喻’、‘起点即是终点’之类听不懂的话。但具体研究内容，学生也不清楚。”
时间的螺旋。 再次印证了符号的变化。
“馆长没提孟教授最近申请调阅档案的事？”兰生天追问。
“问了，他支支吾吾，先说教授权限高，调阅记录繁杂，需要时间整理。后来被逼问得紧了，才含糊地提到孟教授最近确实对一些……嗯……‘老旧的城市基建档案’挺感兴趣。”
老旧基建档案？ 一个历史学家？这本身就不寻常！
兰生天几乎可以肯定，这一定与他童年待过的那个机构有关。他必须看到那份调阅清单！
但以他现在的身份，首接接触官方调查是绝对不可能的。他只能依靠自己。
夜幕再次降临。兰生天换了一身更不起眼的衣服，戴上帽子，如同一个幽灵，再次潜入市立图书馆的档案分区（非档案馆本身，那里己被封锁）。这里保存着一些非核心的档案索引和备份微缩胶片。
凭借对时间点的记忆和谢小玉远程提供的有限权限漏洞，他艰难地检索着二十多年前的市政档案索引。过程繁琐而缓慢，如同大海捞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危险如同实质的阴影笼罩着他。每一次脚步声靠近，他都不得不停下动作，隐入黑暗。
终于，在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他找到了！
一份泛黄的微缩胶片索引目录显示，在兰生天住院的那段时间前后，市立第三儿童发展中心（这个名字让他心脏猛地一缩）确实有多项大型基建和设备采购申请，审批流程快得异乎寻常，资金额度巨大，且资金来源标注模糊！
他快速用手机拍下这些索引编号。就在他准备进一步查找具体采购清单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另一端传来。
他立刻关闭微缩胶片阅读器，闪身躲进一排密集的书架后面，屏住呼吸。
手电光柱扫过他刚才所在的位置。是图书馆的夜间保安。
保安嘟囔了几句，似乎没发现异常，脚步声渐渐远去。
兰生天靠在冰冷书架后，心脏狂跳。冷汗浸湿了他的后背。
他不敢再多停留。带着有限的收获，他再次像影子一样离开了图书馆。
回到安全的公寓，他将拍到的索引信息发给谢小玉。“查这些编号对应的具体采购清单，尤其是设备类型和供应商！”
然后，他疲惫地倒在沙发上，闭上眼睛。眼前却不断闪过档案馆地下库那诡异的场景、镜片上冰冷的螺旋符号、还有索引目录上“第三儿童发展中心”那几个刺眼的字。
对方不仅知道他的过去，还在一步步地、用一种近乎艺术化的残忍方式，将线索铺陈在他的面前。
这是一个为他量身定制的迷宫。
而他现在，才刚刚找到迷宫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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