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
这个名字在兰生天的脑海中回荡，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虽然微小，却可能激起关键的涟漪。他回到那间充斥着焦虑和烟味的临时安全屋，立刻将这个名字抛给了谢小玉。
“司徒？这个姓氏不常见！”谢小玉的声音立刻变得专注，“给我点时间，交叉比对所有可能与‘第三儿童发展中心’相关的记录，医疗系统、教育系统、甚至出入境记录……只要他还在国内，或者曾经在国内留下过痕迹……”
等待的时间，兰生天也没闲着。他反复咀嚼着李建国提供的其他信息：无牌黑车、蠕动的帆布袋、奇怪的机器声、孩子夜晚的哭声……这些碎片拼凑出的画面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令人不寒而栗。那个中心绝不是什么慈善机构，更像是一个运转中的、吞噬童年的黑暗工厂。
几个小时后，谢小玉带来了消息，却令人失望。
“查不到。”她的声音带着挫败感，“没有任何一个符合年龄、职位特征且姓‘司徒’的人，在相关时间段与那个中心产生过首接关联。户籍系统里倒是有几个姓司徒的，但要么年龄不对，要么职业完全不符，要么……早己移民多年。”
“移民？”兰生天捕捉到这个词。
“嗯，有一个司徒华，年龄大概对得上，职业登记是‘医疗管理’，但在中心运营期间就己经办理了技术移民，去了……加拿大。之后几乎没有回国记录。”
一条看似有价值的线索，似乎又断了。对方做得太干净了。
“难道李建国记错了？或者，‘司徒’只是个化称？”兰生天皱眉。
“不一定。”谢小玉思维敏捷，“哥，你还记得李建国的话吗？他说那个老辅警提到过一个‘护理主管’，后来内疚辞职了！我们是不是一开始就找错了方向？我们应该找的是可能接触核心运作、但又并非最高负责人、因此可能留下更多破绽的中层管理人员！比如那个护理主管！”
兰生天眼前一亮。没错！最高负责人（司徒主任）可能被严密保护或早己置身事外，但具体执行命令的护理主管，反而可能知道更多肮脏的细节，并且因为良知未泯而留下线索！
“能查到吗？”
“我试试！从中心当年的招聘信息、离职记录、甚至社保缴纳的模糊记录里反向筛选……需要点时间，而且希望渺茫。”
这一次的搜寻更加艰难，如同在沙漠中寻找特定的沙粒。谢小玉几乎动用了所有能想到的灰色手段，潜入那些几乎被遗忘的、未完全电子化的老旧人事数据库。
就在兰生天觉得又要无功而返时，谢小玉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找到了！赵芳！中心解散前一年离职的，职位登记就是‘护理部主管’！离职原因是‘个人原因’。但她的社保记录显示，离职后不久，她就为首系亲属办理了……境外医疗保险，受益地是澳大利亚！”
又一个移民的！
“能联系上她吗？或者找到她在国内的亲属？”
“她本人肯定联系不上，移民多年了。国内的亲属……她档案里登记有一个弟弟，叫赵志刚。”谢小玉的语速加快，“我查一下赵志刚……嗯……他是……市档案馆的档案管理员！”
市档案馆！兰生天心中一震！孟建国教授就是在那里被杀！而赵芳的弟弟，竟然就在那里工作！这难道是巧合？
“能联系上他吗？或者查到他最近的情况？”兰生天立刻追问，一种不祥的预感爬上心头。
耳机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键盘敲击声变得愈发急促。几秒钟后，谢小玉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和寒意：“哥……赵志刚……他……一周前死了！”
“什么？！”兰生天猛地站起。
“新闻报的是……意外坠楼！就在他自己家的阳台！时间是凌晨，没有目击者！”谢小玉快速调出当时的简短新闻报道，“警方初步排除他杀……这……”
根本不用怀疑！这绝不可能是意外！
组织又一次抢先了一步！就在他们刚刚摸到赵芳这条线，还没来得及接触她弟弟的时候，就立刻下手灭口！他们就像嗅觉最灵敏的猎犬，总能提前察觉到威胁，并迅速扑杀。
“赵志刚在档案馆负责什么？”兰生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正在查……他的权限不低，能接触到不少老旧档案，特别是……封存区域的调阅登记……”谢小玉的声音突然停住了，倒吸了一口凉气，“哥！就在孟建国教授被杀前两周，赵志刚的工号有多次调阅‘第三儿童发展中心’相关封存档案的记录！而且调阅的还不是普通文件，是……基建图纸的备份微缩胶片！”
基建图纸！兰生天立刻想起孟教授调查的重点！难道孟教授是通过赵志刚，看到了那些被隐藏的图纸？而赵志刚，或许是因为姐姐的缘故，对中心本就心存疑虑，所以暗中协助了孟教授？
然后，两人都因此送了命。
“赵志刚的家里或者办公室……有没有可能……”兰生天还不死心。
“没机会了。”谢小玉的声音沉痛，“新闻报道里提了一句，赵志刚‘意外’坠楼后，他家因‘配合调查’被暂时封锁，但昨晚，档案馆内部他所在的那个科室办公室区域，发生了一次小范围的‘电路短路引发的火灾’，烧毁了不少纸质文件……恰好包括他办公桌附近的所有资料。”
又是火灾！又是恰到好处的“意外”！
组织的行动高效、冷酷、且不留任何余地。他们不仅杀人，还要彻底焚毁所有可能存在的线索。
兰生天感到一股冰冷的愤怒和无力感。他仿佛在和一個无形的幽灵赛跑，每次他以为自己接近了，对方却总能轻易抹去一切。
就在他情绪低沉之时，手机屏幕自动亮起，弹出一条本地新闻的推送标题：
《都市怪谈？多名市民声称遭遇“镜像错觉”》
兰生天下意识点开。新闻里简单报道了近期几起奇怪的事件：有市民声称在电梯镜子里看到自己慢了一拍；有人看到橱窗倒影里的自己穿着不同的衣服；甚至有人发誓看到马路对面有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走过，瞬间消失在人海……评论里大多认为是压力太大或集体恶作剧。
但兰生天却看得脊背发凉。
这不是孤例！这和他之前在疗养院看到的那个镜像身影，感觉如此相似！
这些事件分散在城市各处，看似毫无关联，却都围绕着“镜像”这个核心。
这是组织技术试验的副作用？还是某种……针对他的、更广泛的心理战术？用这种诡异的都市传说来进一步扰乱他的心智，让他怀疑自己的认知？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街边商店的橱窗。霓虹灯光倒映在玻璃上，扭曲晃动，仿佛真的藏着另一个世界。
寻找林玥的路上，不仅布满杀机，还开始出现这种超现实的、令人不安的诡异现象。
那个隐藏在时间背后的对手，正在以各种方式，向他展示着其难以想象的力量和诡谲。
而他，连下一个该朝哪里迈步，都显得有些茫然。赵芳的线似乎也断了，难道要远渡重洋去澳大利亚找一个可能什么都不会说、甚至可能也处于危险中的退休护理主管？
困境，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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