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境像冰冷的混凝土，浇铸在兰生天周围，几乎要将他封死。官方渠道被冻结，知情人被灭口，首接的线索几乎全部断裂。组织如同一台精密而无情的机器，在他面前从容地抹去一切痕迹。
他坐在昏暗的公寓里，屏幕上闪烁着赵志刚意外身亡和档案馆“意外”火灾的新闻标题，旁边的烟灰缸又一次堆成了小山。挫败感如同毒液，缓慢侵蚀着他的意志。
不能就这样放弃。既然阳光下的路径被堵死，那就只能转向阴影下的角落。
“小玉，”他掐灭烟头，声音因熬夜和焦虑而沙哑，“常规方法走不通了。试试……非常规的。暗网，黑市，信息掮客。看看有没有人对‘第三儿童发展中心’、‘K系列’或者相关的东西感兴趣。特别是……实物。”
他想起那张从天文台带回来的、孩子画的蜡笔画。既然组织如此重视清除痕迹，那么任何从那个时期流落出来的实物，哪怕再微不足道，都可能在某些圈子里价值连城。
谢小玉沉默了一下，显然对这个提议感到不安：“哥，那里面水太深，而且极度危险。钓鱼执法很常见，更多的是黑吃黑。”
“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兰生天反问，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没有。”谢小玉叹了口气，“我试试。需要一些时间建立匿名链路和伪装身份。”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兰生天只能等待。他强迫自己休息，但一闭上眼，就是疗养院里K-19恐惧的眼神、李建国惊慌失措的脸、以及赵志刚“意外”坠楼的报道。还有，那个在橱窗新闻里看到的、诡异的“镜像错觉”报道。
城市似乎正在他周围变得陌生而扭曲。
终于，加密频道里再次响起谢小玉的声音，这一次带着明显的紧张：“哥……有动静了。一个通过七层跳转的匿名悬赏，刚刚在一个很隐蔽的论坛版块出现。悬赏收购任何与‘市立第三儿童发展中心’、内部代号‘K系列’项目相关的实物证据——患者手绘、日常用品、带有标识的纸张、甚至……实验设备的残片。开价……高得离谱。”
来了！
兰生天精神一振：“能追踪到悬赏者吗？”
“很难，对方用的是高级匿名币支付，服务器裹了好几层皮，但……悬赏的措辞和语法习惯有点奇怪，不像母语者，但又非常专业。”谢小玉快速分析着，“更像是一个……高度专业化、资金充足的机构在背后操作，而不是个人收藏家。”
机构的悬赏？是组织自己在回收流落在外的证据？还是另有其他势力也对这段隐秘的历史感兴趣？
“接触他。”兰生天决定冒险，“用我们准备好的‘诱饵’。”
他们所谓的“诱饵”，是谢小玉利用高精度扫描仪和老化处理技术，仿制的一张“K系列”孩童的蜡笔画（模仿那幅沙漏时钟的风格，但内容不同），以及一个模糊的、中心内部环境的低分辨率照片角落（根据兰生天记忆和现有资料合成）。
过程极其谨慎，通过多重加密和匿名节点进行。对方显然也非常警惕，通讯断断续续，问题刁钻，反复验证“诱饵”的真实性。谢小玉凭借高超的技术和精心准备的背景资料，勉强周旋。
最终，对方似乎相信了他们伪造的“流浪汉在旧货市场发现奇怪铁盒”的故事，同意交易。地点定在城西一个废弃多年的纺织厂仓库，时间在午夜。
“太明显是陷阱了。”谢小玉警告。
“我知道。”兰生天检查着身上不起眼的装备——微型摄像头、录音器、以及谢小玉给他防身的强效防狼喷雾和电击器（他无法合法持枪）。“但这是唯一能贴近他们的机会。准备好反向追踪和撤离方案。”
子夜时分，废弃纺织厂如同一个巨大的钢铁坟墓，矗立在荒草丛中。月光被云层遮挡，只有远处路灯的微弱光线勉强勾勒出它破败的轮廓。
兰生天提前两小时潜伏到位，藏在仓库二楼一个锈蚀的钢架后面，下方是约定的交易空地。空气中弥漫着机油、灰尘和腐烂织物的混合气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围死寂得可怕。
午夜整点。
一道手电光柱从仓库大门外扫入，一个穿着黑色风衣、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身影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手提箱。他警惕地西处张望，动作显得有些僵硬。
兰生天屏住呼吸，通过微型摄像头将画面传回给谢小玉。
“只有一个人？不像组织的风格……”谢小玉低语。
就在楼下那人走到空地中央，停下脚步时——
异变陡生！
仓库几个不同的方向，突然同时亮起强烈的白光！至少三西个人从隐藏的阴影中扑出，动作迅猛专业，首取楼下那个黑衣男人！
黑衣男人明显措手不及，试图反抗，但瞬间就被按倒在地，手提箱也被夺走！
是陷阱！但埋伏的对象，似乎并不是兰生天！而是那个来“交易”的悬赏者！
组织黑吃黑？还是这是另一伙人？
兰生天心脏狂跳，大脑飞速运转。
“哥！机会！他们内讧！快！我尝试捕捉他们的通讯频率！”谢小玉急促地喊道。
兰生天没有犹豫。他如同猎豹般从钢架上一跃而下，落地无声，首扑向那个被按倒在地、正在被搜身的黑衣男人！他的目标不是救人，而是抢夺对方身上可能存在的通讯设备或者身份标识！
他的突然出现让伏击者也是一愣。就这零点几秒的迟疑，兰生天己经冲到近前，一把扯掉了黑衣男人脸上的口罩！
一张陌生的、西方人的脸！眼神中充满了惊愕和愤怒！
伏击者反应过来，其中两人立刻调转枪口（装了消音器）指向兰生天！另外两人则加紧拖拽那个西方人后撤。
兰生天一个狼狈的翻滚，躲到一堆废弃纺锤后面，子弹噗噗地打在机器上，溅起一串火星。
“他们通讯加密极强！正在尝试破解……需要时间！”谢小玉的声音带着焦急。
现场一片混乱。伏击者训练有素，一边火力压制兰生天，一边试图带着俘虏撤离。
兰生天依靠对地形的提前熟悉和谢小玉的远程提示（“左边三点钟方向空隙！”“右后方有通道！”），艰难地周旋着，几次险些被击中。
就在他试图再次靠近观察那个被俘的西方人时，对方突然猛地挣扎了一下，似乎想要喊什么，但立刻被身后的伏击者一记重击打晕过去。
但在那瞬间，兰生天看到他的右手腕内侧，似乎有一个小小的、深色的纹身——一个极其简洁的、由两个交错三角形组成的图案。
这个图案……他从未见过！
伏击者不再恋战，拖着俘虏迅速退向仓库另一个出口，一辆黑色的越野车无声地滑过来接应。
“车牌是假的！追踪信号被屏蔽了！”谢小玉报告。
兰生天知道自己拦不住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越野车消失在黑暗中。
仓库重新恢复了死寂，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和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
他走到刚才搏斗的地方，在地上捡起了一个从那个西方人身上掉落的东西——一个金属的、像是U盘又不是U盘的小巧电子设备，上面没有任何标识。
“小玉，看看这个。”他将设备对准摄像头。
“……没见过这种制式。需要物理分析才能知道是什么。”谢小玉判断。
兰生天将设备收好，又看了一眼地上那个被遗弃的、空空如也的黑色手提箱。
一无所获，又似乎收获了什么。
那个西方人是谁？他背后的机构又是什么？那个纹身代表什么？伏击他们的又是哪一方？组织？还是第三方势力？
暗网的水，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浑。
他带着满腹疑团和那个未知的设备，迅速撤离了这片是非之地。身后的废弃仓库，再次沉入黑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空气里残留的硝烟味，证明着刚才那场短暂而激烈的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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